他們交談幾句后,警察離開。醫生吩咐護士喂我喝一些水,又囑咐我:“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會很快恢復的,現今好好休息,很快便可以出院了,如果有什麼急事,可以按一下床上的呼救鈴。”
病房安靜下來,我躺在床上,過往痛苦的回憶開始回籠。
大年夜那天,住在三樓的小劉從沒有落鎖的陽臺潛入我家中,對我實施侵犯,我奮力抵抗。
警察到時,他已經死了,而我也身受重傷,且精神上有很大損害,因此被送來這個療養院。
說起來,我同小劉并沒有任何關系,平時也幾乎沒有見過面,只是互相知道有這麼個人。
而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那天晚上,王阿姨邀請幾位鄰居在家中吃團圓飯。就過三巡,坐在我身側的小劉開始用各種語言和肢體性騷擾我。
但礙于鄰里關系,王阿姨并沒有多講,反而開著我們的玩笑。
我心里一陣惡心,正色推拒,他卻以為我是欲擒故縱。
因而便生了更多邪惡的心思。
而這也并非臨時起意,想來謀劃已久。
他早早就在大喇叭李奶奶那邊知道了關于我的許多信息,也知道我家陽臺門的破綻。
因此在第二天,趁著我還在公司加班,他先我一步,從陽臺門潛進來,鉆進我的臥室床下。
我在客廳時便聽到了不對勁的聲音。我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累出現幻覺,便給窈窈打了電話,希望她能來陪我。
窈窈拒絕了,她在家里打著游戲,和我講沒空,大過年的怎麼會有人進得了你家呀,大概是最近恐怖片看太多了吧。
我也用她的說法試圖說服自己。
但我還是放心不下,想將臥室門先從外鎖住的時候。剛碰到門鎖,那門便被一陣猛力拽開。
小劉直接撲到我身上,我朝衛生間的方向逃跑,剛逃到門口,便被他拖住腳腕,壓在地上,一拳一拳砸在身體各個部位。
衛生間有個小窗還開著,我絕望的大聲呼救。
冬夜很寂靜,因而我能聽到窗戶外面小陳夫妻走過聊天的聲音。
他們應當也聽到我了,交談的聲音一瞬間消失。
但或許他們怕惹上其他的麻煩,又或許他們覺得是小情侶打架。
他們并沒有來救我,甚至沒有報警。
我最后一絲希望被熄滅。
直到那骯臟男人將我翻來覆去侵犯,最后還用丑陋的面龐貼近我,和我講:“小肖啊,你看現在也這樣了,不如跟了我吧,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大約以為絲毫不掙扎的我是認命了。
但我無法抗拒內心的怒意,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摸到不遠處的菜刀,刀刀落在他的致命處。
據警方說,他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情況十分慘烈。
08
所以大約我催眠中產生的那些幻相,便是變相的安慰自己,也給自己報了仇。
在那個虛幻的世界里,每一個環節,這些人都在以各種方式拯救這個年輕的獨居少女。
李奶奶不再將我的隱私作為談資講出去。
王阿姨知道性騷擾不對,所以為我主張正義。
小陳夫妻及時提醒我,幫助我,讓我小心不要被傷害。
而窈窈,則是在看到我求救的消息時,第一時間來到我身邊。
作為罪魁禍首的劉承,則死了無數遍。
往事的陰霾一天一天散開,在身體恢復好一些之后,我從療養院的床上下來,逐漸可以在庭院中行走行走,放松心情。
坐在室外的秋千,感受陽光照在身體上,眼前是綠地與藍天。
這個世界似乎還是很美好的樣子。
我釋懷了嗎,大約釋懷了一些吧。
出院那天,我特地制定了錦旗送給我的醫生。他抱了抱我,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也很開心能為我解開心結,能幫助我重新活過來。
我點點頭。
出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搬離那個小區。
而在我短暫回去搬家的那段時間中,周遭的鄰居們變得更加冷漠,似乎在躲避著我。
更有甚者,還對我指指點點,大概意思是,我讓這個樓棟變成了兇房。
我沒有理睬。
我接著辭去原來996的辛苦工作,搬去了一家非盈利的社工組織,專門接受婦女和兒童的安全問題的咨詢,并提供幫助。
女孩子們從出生開始就要遭受太多太多的磨難,從可能被墮胎,到如影隨形的性騷擾與拐賣,后巷的襲擊,住宅的跟蹤與偷窺狂,甚至當街都有可能被毆打。
我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又成功的走了出來,所以我不想讓更多的人同我一樣,被拖進這個無間地獄。хļ
他們不愿意幫,那便由我開始,我來幫助。
后來又復查了兩次,醫生最后斷定我應當已經恢復正常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同我告了白。
他說:“肖玲,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
我十分感動并欣然拒絕。
新生活要開始了,也許吧。
09
本地新聞報道:“安華小區3號樓年久失修,樓中易燃物被引燃,意外失火。
樓棟居民擔心夜間危險,將樓下大門鎖上,整棟樓無一生還,只有三樓東的住戶陸某跳樓,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還未清醒,呈植物人狀態。”
手機上刷到這個消息時,我已經在前往S國做義工的途中。
新生活要開始了。
終于要開始了。
10
最后一次和醫生復診的過程中。
我們對坐在桌前,他溫柔同我講:“肖女士,方便把你的夢境給我講一下嗎?”
我仔細的和他描述那個故事,大約是我生活在一個環境祥和,鄰里親切的社區中。劉承平日里的騷擾都被王阿姨和住在對面的李奶奶擋下來,他被這些老人當著眾人面前教育了許多遍。而他雖賊心不改,在年夜的那天晚上想要侵犯我,可他并沒有成功。
在他破門而入,我呼救的那一刻開始,鄰居們便紛紛快速走出家門,幫我制服住歹徒,并將他扭送到警察局。
而故事的結局,是我們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頓異鄉團圓飯,眾人舉杯,窗外燦爛煙花升起。
醫生笑了,他很欣慰,沒想到第一次采取這樣前沿的技術,應用在我身上便這樣成功。
我看出來他是真心替我能夠走出陰霾而開心。
可我真的需要這樣麼。
怒火和絕望,也不一定只會導致一個人向內的自我攻擊。
我撕碎病歷報告,將其于火焰中,燃為灰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