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幕幕畫面隨著記憶在變化。
贏勾兵敗,罰囚于黃泉冥海,我向黃帝求情,父親卻并非應允。
后來贏勾與犼的魂魄結合,成為尸祖,可那時候,他還并非不死不滅,一樣可殺。
記憶畫面變幻,他找到了一個魁梧如山的男人。
「我找到了蚩尤,他是巫族,我想與他共同滅了人族,蚩尤答應了。」
「為什麼要滅了人族?」我下意識地問道。
這一刻,我看到了贏勾的眼神變化,竟有點點盈光:「娘子,你當時擋在我面前也是這樣問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我看到了那幅畫面,那時的贏勾一身盔甲,手持黑槍,好不威武。
我看他殘殺昔日的同袍,擋在了他的面前。
我問:「為何要滅了人族?僅僅是我父罪罰于你嗎?」
那一刻,贏勾的眼神變得無比犀利,他持劍對我說:「女魃!人心難測,他們敬畏強大,畏懼強大,不該存在,不然諸神遲早毀滅在他們手中。」
「你我本為夫妻,臨世助軒轅削巫,可現在呢,天地變異,多少上古種族一一消失,難道這不是人族在背后推動我們天神,趁勢滅掉他們畏懼的東西嗎?」
「末法時代已經到來。」
「遲早有一天,這天地將因人族的自私,葬送一切除他人族外的強大生靈,改天換地,諸法消散,哪怕是天神,也會被他們所想的東西取代。」
贏勾神情悲憤:「所以我不該滅了這族,還萬族于天地嗎?!」
那天,我們吵了起來,因為我不認同他說的,女媧娘娘造人,人皇伏羲氏創歷法、教漁獵、馴家畜、烹食物,這天地終于不再日夜斗爭,星河碎裂,有了一個清靜。
最后,這場戰爭還是打了起來。
他的黑槍刺進了我的心臟,我詛咒他:「贏勾,我詛咒你從此不人不鬼,不死不滅地活著,更詛咒你永遠不能見到太陽,只能在黑夜里茍活,看著人族繁華與萬族共存。」
說完這句,我又對黃帝身邊的諸神大喊道:「我愿以我死,永墮輪回為代價,讓人族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有諸神保佑,不受贏勾所害。」
而贏勾聽著我的詛咒,不知為何,他并沒有生氣。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他聲音哽咽:「那魃,我便詛咒你生生世世輪回為普通人,嘗盡人性之惡,好好看看你至死也要保護的人族最后會變成什麼樣。」
死前,我看著贏勾的身體被太陽所照,冒起了黑煙。
我知道,我詛咒成功了。
「魃!輪回了這麼多世,嘗了這麼多惡,你再看看這個世間,除了人族和那些未開靈智的動物還有什麼,一切都如我當年所言,神明已經消失了。」
「而你哪怕再保護他們,這些年,他們一樣在黑夜里主動找到我,懇求我賜予他們強大和邪惡,人性之惡,從來就不會因為你的保護而消失。」
贏勾的話,把我從記憶畫面里拉了回來。
他向我伸手:「女魃,回來吧。」
老實說,這一刻我被贏勾所影響了,想起這一世的種種,悲痛、憤怒、不甘,種種情緒瞬間占據了我的心頭。
可是我想到了我姥姥,也想起了我學校里的老師同學,更想起了我媽。
她告訴我:「楊家是例外,人性本善,總有一天,你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芮芮啊,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你所愛的人,他也會愛你的。
」
最終,我后退了幾步:「贏勾,我不是女魃,我是楊芮,對這個世界,我還有期待,所以抱歉,也希望你不要傷害這個世界。」
我知道,我可能圣母了。
但至少……我真的還有期待。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贏勾收回了手,只是輕輕舉臂,一柄黑槍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是那柄殺過我的黑槍,槍尖上面一滴血液懸著,似乎從沒有滴下。
他把黑槍遞給了我。
「選我,或者選你要保護的人類。」
「如果你還是要選人類的話,那這次,便請你用這柄沾了你心頭血的神槍殺了我。」
「世上也只有你可以殺了我。」
「反正我真的挺討厭這個世界,可被你詛咒,又不能在白天出現,也不能毀滅這個世界,你不知道,不死不滅,還要在黑暗里茍活的感覺,真挺不好的。」
近似調侃又似認真的話語一句句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下意識地接過了那柄槍,可腦子已經亂成了一片。
贏勾幫了我,可我卻要殺了他嗎?
「你啊,多少年了,還是這樣心軟,哪怕嘗盡了千世之苦……」
「行,我知道了。」
耳邊一聲輕笑,下一秒,他的身影撞上了我手中的槍,直直透心而過。
這一刻,天上的烏云散了。
太陽出來了。
照在了他的身上,幾千年前的黑色火焰再度從贏勾身上燃起。
「多少年,沒有見過太陽了,挺懷念的。」
他抬起手,仿佛在觸碰陽光,下一刻,隨著黑火的燃燒,他頭上的金冠掉落,一頭長發散落了下來。
隨著風吹過,發絲飄蕩。
「這樣也好,至少我可以不用再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了。」
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讓我完全傻在了原地。
眼淚不自覺地流出。
可是他卻笑了,那只冰冷的手再度撫上我的臉。
這一次,手很暖和:「別哭了,放心,你的家人下一世將幸福安康,平安喜樂。」
「沒有了我,你也會的。」
下一秒,他推開了我,黑火徹底燃燒了他那曾經不死不滅的身軀,風繼續吹動。
贏勾的身影終于化為了塵埃。
煙消云散。
番外
距離贏勾的死已經過了四年。
我也回歸了正常的生活,看著身邊的車水馬龍和市中心的電子大屏,仿若曾經的種種就是我做的一場噩夢罷了。
什麼神神鬼鬼。
什麼術法大家,什麼尸祖贏勾。
還有那黃帝之女。
看著室友津津有味地看著手中的小說和手機里某乎的錄取通知書,我莞爾一笑。
是啊,一切過去了。
「對了,芮芮!你知道嗎?我們隔壁搬來了一個帥哥,好帥啊,不知道是不是單身。」
花癡的室友推了推發呆的我:「你說我是不是要做點小蛋糕,上去歡迎一下,順便要一個聯系方式啊。」
「就你花癡,萬一人家有女友甚至結婚了,看你咋辦。」
看著花癡室友癟嘴郁悶,我心情大好地拎著垃圾,開門走向了電梯。
也在這刻。
電梯打開,一個身影露了出來。
黑色西裝,身形挺拔。
「贏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