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屬于全班女生都看不上的那種,孤僻又不會打扮,除了埋頭學習,古板得沒有人氣。
沒人愿意多和我多說一句話。
除了……曾少青。
只有他,會熱情地分享自己的筆記、心得、做題思路。
他從沒用鄙夷或者取樂的眼神看過我。
我拒絕徐思寧換位的請求后,遭到她閨蜜團的報復,座位上粘強力膠,把我鎖在女廁,誣陷我考試作弊都是小兒科。
我在警察面前淚如雨下:「那天曾少青約我看電影,是安慰我沒考上心儀學校,我之所以沒說,是我怕被我爸知道……哥哥姐姐,能別告訴我爸嗎?他一定會打死我!」
我提供了人證物證,電影院門口監控拍得很清楚。
徐思寧失蹤的那段時間,我都在看電影。
至此,我的嫌疑徹底洗清。
爸爸很滿意我沒對警方亂說話,當他知道我跟學長去看過電影,意味深長地摸了摸我腦袋。
「很好啊,洋洋懂得騙爸爸了,為了別的男人,你們睡過了麼?所以才不敢跟爸爸說?」
我臉刷地慘白:「沒,沒有!」
他當然不信,用過來人很懂的語氣說:「沒有?那為什麼他不請別的女生,偏偏只請你?男人請女人吃飯看電影,不是想睡她是什麼?你能瞞著我跟他看電影,就能瞞著我跟他開房!」
他輕視得理所當然,好像,我就是那種為了會三十塊電影票陪人睡覺的賤貨。
畢竟,知女莫若父。
「你們做保護措施了?爸爸不是老古董,但懷孕了,他會管你麼?」
血液在倒流,皮膚在灼燒,尊嚴融化成爛泥。
我的爸爸,真的太知道怎麼踐踏一個女孩的尊嚴,在場警察都對我投來同情不忍的目光。
只有那個姓方的警察還在較真。
「他的爸爸不是很重視她學習麼,為什麼會偏偏打斷她的手呢?那不是耽誤進程了麼?」
「會不會新傷,就是為了掩蓋舊傷呢?」
「為了……掩蓋她真正做過的痕跡?」
11
受傷期間,爸爸給我請了Ŧū́⁾家教上門授課。
看到來人是誰后,我渾身血液凍僵住。
門口,曾少青提著資料,陽光燦爛地沖我打招呼:「安洋同學,你好呀,不嫌棄的話,這個暑假就請多指教了。」
我爸站在學長身后,他半邊臉在陽光中,另一半隱匿于陰影,半明半暗的臉上爬滿刺骨的惡意。
「洋洋,你的這位同學今年全省第十,尤其物理,可是滿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呢……」
是啊,那天地窖里,我聽到爸爸的呢喃。
「明年高考改革了,理綜占比上升了。」
「這些破腦子,不夠用了。」
12
學長這是自投羅網。
他以為我的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是礙于面子沒法接受他的輔導,貼心寬慰。
「安洋,人生的容錯率是很高的,你看我腿傷了幾年,不能踢球后,我一度感覺天塌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被碾斷的腿留下可怕的后遺癥。
下雨天會疼,他下樓梯都需要人扶,都疼得滿臉通紅了,還打趣:「看來未來我得去陽光充足的地方生活,享福的命啊。」
少年的笑,堅毅干凈。
「你成年了,有自主選擇的權利,想去哪、讀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這次我想聽你親口說,而不是你爸想要什麼。」
我煩躁地轉動手里的筆,我想去哪?去有陽光,有希望……
有他在的地方。
可我沒資格說,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不能讓他再次成為受害者。
提醒的話剛到嘴邊,我冷不丁從玄關鏡里。
看到了爸爸站在走廊后探出頭,他悄無聲息地,監督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離開時,學長彎腰穿鞋,順勢把一張紙條塞進我的手里。
我心里一跳,默契地接過攥緊,回房后展開。
看到他寫的是:「安洋,我想起來,當年壓斷我腿的兇手是誰。」
「就是你的父親,安國偉。」
13
他還是想起來了。
「當年兇手下車檢查我傷勢時,我還有一絲神智,兇手戴的面具,與你家掛著的一模一樣。」
「安洋,站出來發聲吧,不要再與惡魔為伍,與黑暗為伍,自己遲早也會被吞噬。」
再一次,我站在了人生岔路口。
爸爸喜歡在下雨天狩獵。
他早就摸清了曾少青的生活習慣,在他提起裝著針筒、雨衣、刀具的包離開后,我立刻打車趕去郊外。
輔警那天沒在地窖發現什麼,受害者早被轉移走。
我爸做物流生意的,手頭倉庫不少,要判斷出把人藏哪很難,直到我注意到他每次回家時,腳上總會沾泥水。
我偷偷提取下來,去學校化學實驗室做了分析。
在上頭我發現了一種花粉種子,這個季節,只在一個山上有。
倉庫確定了,可司機開到山腳,卻說什麼都不肯再上去:「小妹妹,雨太大,山上已經泥石流了,你可不能再上了!」
天空裂了口子一樣,暴雨傾盆,可我顧不上,一頭扎進雨幕里,等我渾身泥濘爬到山腰,看到倉庫屋頂時。
身后草叢窸窣作響,一束光透過雨幕,射到我臉上。
寒意從背脊從下至上,蔓延到頭頂,我僵硬轉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我爸穿著雨衣,舉著手電筒,氣喘吁吁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