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房子里住了一學期胡橫才明白,原來這都是因為秦嵩一家人搬家了。
秦嵩一家在搬家之前,他們兩家的小區不算遠;可他們搬了之后距離就長了。
胡詠蘭怕再也沒法輕松地看到他們,這才抓心撓肝地找了個離他們近的小區緊跟著搬了進去。
這下好了,兩家人的距離甚至比之前還近。
胡橫對母親的這種想法很無奈,但早就習以為常――他對母親這些出格行為已經變得包容度很高。
胡橫開始頻繁在上學路上看到秦嵩。
雖然秦嵩不認識胡橫,但對胡橫來說秦嵩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胡橫像屏幕前的觀眾,秦嵩則像電影里的主角。或許這部電影胡橫并不感興趣,但它卻每天在家里被母親循環播放……他早就已經耳濡目染。
漸漸地,秦嵩也開始注意到胡橫。數不清楚兩人在上學路上偶遇過多少次,終于有一天秦嵩主動跟胡橫打了個招呼。
打招呼那一瞬間,胡橫整個人像被針扎了一下。
秦嵩笑著說:“你是不是也初二的?”
胡橫慌亂地左右看了看,回答:“啊……啊!”
秦嵩:“我就說看你眼熟!你應該是五班的吧?”
胡橫眨巴眨巴眼睛:“啊!”
秦嵩:“那沒錯了,我們班和你們班一起在三樓的大教室上過美術課,我記得你。”
胡橫咧著嘴干笑。
就這樣,兩個人干巴巴地聊了一路。
胡橫能用“嗯”、“昂”、“啊”表達的,就一律用這三個字表達,他很怕秦嵩發現他結巴,他希望能給秦嵩留下一個好印象。
有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兩個人越來越頻繁地一起上學和放學。
胡橫說話很少,秦嵩也不在意,大部分時間都是秦嵩講,胡橫聽。
胡橫對秦嵩的感情很多元。
從家庭的角度出發,他對秦嵩很愧疚。這麼多年以來母親都像個吸血蟲一樣偷偷吸附在秦家背后,還曾用惡毒的語言咒罵秦嵩。
從朋友的角度出發,他很欣賞秦嵩。秦嵩聰明活潑有趣,還很仗義。
從血緣的角度出發,他很愛秦嵩,因為這是他的半個親兄弟。
和秦嵩做了朋友之后,胡橫感覺自己的世界漸漸變得多彩了。他走路不再總是低著頭,對人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
又過了幾個月,胡橫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不再結巴,能正常說話了。
他把對自己而言最難讀的詞“紅領巾”像繞口令一樣說了好幾遍,每一遍都很清晰。
那天他異常開心,用零花錢請秦嵩吃了好幾根冰棍,第二天秦嵩拉肚子拉到沒能按時去上學。
這天兩人放學后邊往回走邊聊天,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胡橫突然發現胡詠蘭正靜靜地站在小區的鐵門邊。
她手里拎著兩袋饅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嵩。
胡橫慌了,他扭頭對秦嵩說:“我看到我媽媽了,我先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
還沒等秦嵩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胡橫就快速跑向胡詠蘭,拉著胡詠蘭往家走去。
胡詠蘭被胡橫拽著胳膊走出去好幾步,頭卻定定地往后轉著看秦嵩。
秦嵩跟胡詠蘭對視了一下,感覺心里很不舒服。
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過這個女人,她這種眼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見到他。
回去的路上,胡橫走得很快,悶頭不說話。
胡詠蘭清了清嗓子:“那是秦嵩吧?”
胡橫“嗯”了一聲。
胡詠蘭:“我剛好來小區門口買饅頭。”
胡橫憋著氣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們一起玩?”
胡詠蘭愣了一下,說:“哦,那倒沒有。”
胡橫的心里突然竄出一股無名火,他猛然抬頭大聲說:“有話你就請直說!請不要讓我猜,請不要陰陽怪氣,你不想讓我們玩就請直說!”
就連這些抱怨的話,他也要在每句中間插入一個“請”字。
像個機關槍一樣發射了一通后,胡橫又如同霜打的茄子漸漸蔫了下來。
“媽媽,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麼我會那樣沖動。”
胡詠蘭看起來毫不在意:“哦,沒關系,我支持你們兩個一起玩。我看你一個人上下學挺孤單的,有個伴不錯。”
胡橫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胡詠蘭加快腳步,開門把手里的饅頭放在餐桌上:“我不餓,菜我剛才都做好了,在鍋里熱著,你取出來就著饅頭吃吧。”
說完她就利索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胡橫擺弄著溫熱的饅頭,嘆了口氣。
他很了解胡詠蘭的性格。她說不介意他和秦嵩一起玩,那就是真的不介意,所以他以后真的可以暢通無阻地和秦嵩玩了,不必擔心胡詠蘭心里不舒服。
但她不介意的原因并不是她所說的“有個伴不錯”。只是有胡橫作為紐帶,她以后就更能每天暢通無阻地在小區門口近距離看秦嵩一眼了。
她關門不吃飯則并不是真的因為不餓,而是在因為胡橫剛才突然朝她發火而生氣。
胡橫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語氣和心態,這才走過去敲胡詠蘭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