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然笑著問。

「恭喜。」

李嘉然又說：「殿下，我有點后悔了。」

我沒聽見她的心聲，不知她所說何事。

后悔在我這耽誤了時間，后悔錯付的真心，還是后悔當年沒有留在京城。

「不過，還好一切都來得及，如今我也算得償所愿。」李嘉然釋然地說。

李嘉然一族是皇室的分支，她的父親是我遠房的堂叔。

「我竟然不知道你的野心，或許我從未了解過你。」我說。

「沒落的皇室旁支將在我這里重振，我永遠都是太子妃，無論太子是誰。」這是李嘉然的心聲。

李嘉然對我不存愛慕之情，至少現在沒有了。

「殿下，自此珍重。」李嘉然突然站起身來，突兀地與我告別的。

「珍重。」我也站起身。

我忽然想起兒時春日里那只斷了線的紙鳶。

在我為失去了一只紙鳶而懊悔時，李嘉然抬頭看著天說：「隨風而起，直上九天。」

或許，從那個時候我們就不是一路人。

這句「珍重」這麼多年才終于說出了口。

「殿下，郡主這一趟來得莫名其妙的。」裴知夏在李嘉然走后有些摸不到頭腦。

橋歸橋，路歸路，僅此而已。

我找出了李嘉然多年前寫給我的那些信，我讓裴知夏打開讀給我聽。

「殿下，都是白紙。」裴知夏驚訝地說。

她猜到了我一定不會看，所以她也根本不屑于寫，李嘉然從不做感動自己的事，走的每一步都要看見回報。

所謂的尋覓神醫多年估計也只是編出來的事，只為在眾人面前演一個有情有義的樣子。

「夫人，燒了吧！」我如此吩咐。

裴知夏應了一聲后叫小蓮搬了火盆進來，把那些信件都丟了進去，鼻息間都傳來絲絲縷縷的焦味。

「殿下，還找神醫嗎？」裴知夏問我。

我搖了搖頭，「醫者不成神，何來神醫一說。」

我就知道我說話裴知夏向來不聽，她還是去求了那名所謂的神醫。

三萬三千階的上山路，她按著神醫的規矩一步一叩首。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已經離京數日有余。

「不是說去和李家的小娘子秋游嗎？」我逮住裴知夏的時候她病倒在驛站。

「說了殿下一定不準臣妾去。」裴知夏小聲嘀咕著。

我嘆了口氣，「還不是怕你上當受騙。」

「哦。」裴知夏好像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老老實實受訓。

「如果還有下一次，你不要偷偷溜去，帶上我吧！」我摸了摸裴知夏的頭，因額頭青腫敷著藥帶。

「知道了。」裴知夏悶悶地應下了。

「第一眼，我想要見到你。」我如此哄騙著裴知夏。

因為這個永遠無法實現的情話，她美滋滋地貼上來，我卻心覺苦澀。

12

我與裴知夏成婚半年后她有了身孕，我經常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從平坦的樣子逐漸隆起。

「還好殿下瞎了，如今這副丑樣子可不能叫他知道。」裴知夏懷孕后對自己的外貌總是心生憂慮。

從她嫁給我的時候我就瞎了，現在糾結些什麼呢？

李嬤嬤同我說懷孕的女子情緒多半不穩定，讓我多體諒。

那我能怎麼辦，反正我是瞎子，最會閉眼說瞎話。

我說我就喜歡她面如滿月的臉盤子，喜歡她圓圓的肚皮，喜歡她抱起來軟綿綿的模樣。

說得多了，我自己都信了，那日在街上一個姑娘故意往我懷了摔，我只覺得她皮包骨頭硌得我胸口疼。

「沒吃飯嗎？」我這句話一出直接給人家惹哭了。

京城里開始盛行豐腴之美那便是后話了，那個時候我女兒鳴蟬都五歲了。

李嬤嬤說小鳴蟬實在可愛，和我小時候有八分相像。

長相我無法評判，但這性子一定不隨我，一定是隨裴家那邊，小小年紀就以貌取人。

「徐哥哥那麼好看，怎麼可能是他的錯，一定是別人的錯。」鳴蟬同我這樣講。

「以后離姓徐的小子遠點，一肚子壞水。」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那小子年紀輕輕就會拉攏人心。

家中向來都是我唱紅臉，裴知夏唱白臉，「兇鳴蟬干什麼，童言無忌。」

因為鳴蟬像縮小版的我，裴知夏把鳴蟬寵得不像話。

隨著長年累月地治療，我的眼睛如今也能看得見一些模糊的輪廓，至少再不至于走路時跌跌撞撞了。

「爹爹什麼時候才能看見？」鳴蟬總是這樣問。

裴知夏哄她說：「等到小鳴蟬嫁人的時候。」

或許是上天眷顧，在裴知夏鍥而不舍地尋醫問藥下, 在鳴蟬到了說親的年紀, 我的視力逐漸恢復。

裴知夏的樣子也在我眼前日漸清晰, 對此裴知夏很是不滿。

「臣妾年輕時候身如柳枝，面如春桃, 在京城也是排的上號的美女！」裴知夏這話半真半假。

「嗯, 現在也是。」我捧著她的面龐, 近到我能看見她眼中我的模樣。

裴知夏面色微熱，「殿下凈哄人，我這腰都粗成什麼樣子了！」

我慢慢撫摸著她眼角細細的笑紋, 每一條都盛滿著歲月未帶走的愛。

這個人的愛才是屬于我重見光明的良藥。

后來我女兒鳴蟬說要帶心悅的男子回來給我們看，我自覺管不住這女兒，只能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