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閱讀《大雨之夜的米迪》的時候,我還在作者是不是殺人兇手之間有過搖擺,但是到了《辛迪的眼睛里有一片夕陽》里面,我基本可以確定,這首詩歌的作者就是殺害翟玉玲的兇手。
在這首詩歌里,作者描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他提到了一個路人的詢問,對方問他在做什麼,他在詩歌這麼寫道:“一個人如果永遠躺在這里,該有多幸福呢”。
而在我們的走訪中,那個疑似看到兇手的李姓村民也問過對方這個問題,得到了類似的回答。
如果對方僅僅就是通過警方披露的信息和細節而寫出了詩歌,他不會也不可能提到這個細節,這麼說來,這兩首詩歌的作者就是兇手!
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
誰會想到一本本文學凈土里竟然隱藏著兇手的蹤跡呢!
更讓人意外的是兇手竟然將受害者塑造成了詩歌的主角,將殺戮隱匿進了柔美的意境。
另外,結合當時李姓村民和疑似兇手男人對話的時候,我們也推測對方有一定學歷或者文化素養。
這也符合了這一點的推測。
那一刻,我的視線迅速上移,在標題下面看到了他的名字:星星之眼。
這就是作者的名字,也是兇手的名字!
仿佛,在那個名字里隱藏著他的名字。
仿佛,我們也在瞬間里有了對視。
我輕輕摸了摸他的名字。
這算是案發之后,我和他的最近距離一次接觸了。
如果兇手真的是一個詩歌作者,他的每一次殺戮之后都會有一首詩歌的發表,那麼在姜雅楠被害之后,是否也有類似舉動呢?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我請魏家旭找來了他去年訂閱的全部《詩歌園地》,結合姜雅楠被害的時間段,我們真的找到了相關的詩歌。
那是一首叫做《曼迪的第一眼朝陽》的詩歌:
有一枚葉子在空中旋轉/
有一束陽光落到了你的瞳孔/
空氣透出了閃爍的色澤/
有鳥兒飛過,它飛過了頭頂,也飛過了心頭/
你的臉色很紅,你好像害羞了/
你的兩根大辮子輕輕甩動,仿佛帶著青春的跳躍/
你是樹的藤,樹是你的家/
空空蕩蕩,又熙熙攘攘/
你依靠在那里,等待著更多的光芒/
你的黃色毛衫真美,你的白色大衣也很美/
黑色的褲子和米色的鞋子/
嚴肅又活潑/
肆意瘋長的果樹,帶著斑駁的影子,串聯起了情愫/
隨意取一口空氣/
帶著屬于這個園子的享受/
靜默的橋段讓人不忍心打斷你的沉思/
思緒飛濺,時光漫流/
我看到了獨立的你,也看到了新生的你/
在這個普通的早晨,你逐漸舒展了身體/
很高興認識你,曼迪/
很高興離開你,曼迪/
你好,再見,早安,晚安/
一如所料,和另外兩首詩歌一樣,這一首《曼迪的第一眼朝陽》也基本符合姜雅楠被害之時被改變的外貌、發型和衣著,也符合拋尸地點“廢棄果園”的描述。
后脊有些發涼。
沒想到,早在姜雅楠被害的時候,兇手就已經通過這麼一種方式,和所有的詩友,所有的讀者,所有可能看到這本書的任何人分享這個震撼又恐怖的秘密了。
她是姜雅楠,又是他詩歌里的曼迪。
只是,沒人注意,更沒人發現。
它就這麼被人翻閱,甚至被人稱贊,然后被輕輕地合上,再次回歸寂寥的黑夜。
之后,他再次發表,這一次是米迪,下一次又是辛迪。
那麼再一次呢?
想到這里,我忽然不敢想了。
【12】
本來,兇手可以繼續殺戮,繼續發表詩歌,一面扮演兇手,一面又幻化成詩人。
沒想到,他的細膩心思被心思同樣細膩的詩歌愛好者魏家旭發現了。
當然了,也可能有別的讀者發現了,只是他們沒有向這個方向思考。
畢竟,兇手和詩人永遠是不可能相交的群體。
即便魏家旭發現了,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聯系我們,因為他和他的同學都感覺不可能,最后,他還是打通了我們的電話。
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他的小小擔憂拯救了這個案子,也拯救了潛在的受害者。
離開之前,我們向魏家旭借閱了他從初三開始訂閱的所有《詩歌園地》以及其他詩歌雜志,從中并未找到任何有關“星星之眼”所寫的詩歌。
好像一切都是從那一首《曼迪的第一眼朝陽》開始的,悄無聲息又飽含殺意。
本來,我們已經走出了校門。
那個瞬間,我忽然又跑了回去,叫住了魏家旭:“喂,同學!”
魏家旭驀然轉身。
我向他點了點頭:“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魏家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記得,那天回到縣局的時候,邱楚義跳下摩托車,使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
沖進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王……王隊……找……找……”
老隊長困惑地看著邱楚義:“找什麼呢?”
邱楚義用力地吞了吞,仍舊調整著呼吸:“找到……”
那一刻,我跟了進來,激動地說:“找到,找到線索了!”
然后,邱楚義絕望又無奈地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