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很多話,解釋的,安慰的,反駁的,卻在那個瞬間,統統化作烏有。
夕陽從老隊長的身后打了過來,湮沒了他失落的眼眸。
那是第一次,我感覺夕陽竟然如此的冷峻,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如同一座永遠無法融化的冬天。
【07】
那是我從警生涯中無數個難忘日子里的一個。
那天傍晚,在親友的陪伴下,李千娜和閆志斌離開了,那些自愿幫忙搜找的村民們離開了,所有的同事們也都離開了。
只剩下了老隊長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王隊……”
良久,老隊長才回過神,長舒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了看我和邱楚義,仍舊不忘安慰我們:“放心吧,我沒事。”
那天過后,由于線索的缺失,閆曉嫻失蹤案件逐漸被擱淺了。
我說將案件卷宗放進檔案室,老隊長卻執意留下。
每到周五下午,老隊長都會去一趟郝家村,然后走一遍那條通往閆曉嫻村子的村路。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對老隊長說:“王隊,案子已經沒有任何線索了,我們也盡力了,您不要為難自己了。”
老隊長慨嘆道:“我不是為難自己,我只是還想做點什麼,我不想這個孩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從所有人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知道老隊長極力想要找到閆曉嫻失蹤的線索,只是在那個沒有監控,沒有數據推送的年代,想要找到隱身于人海的兇手簡直難比登天。
很多時候,像是閆曉嫻這種失蹤案件,日子久了,就逐漸隱沒進了時間的沙海里,再也無人問起。
直至半年后,老隊長離開了南郊派出所,閆曉嫻失蹤案都沒有被偵破。
雖然離開了南郊派出所,但是老隊長始終記掛著這個案子。
離開之前,他特意拜托了所長,一旦有了任何線索,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
那時候的我和邱楚義沒有想到這個案子上的沙粒會有被吹開的一天。
我們離開南郊派出所的半年之后,老隊長突然接到了南郊派出所的電話,說是在郝家村后面山里的一處山洞發現了一具不明尸骨,疑似一年多以前失蹤的少女閆曉嫻。
掛斷電話之后,老隊長第一時間趕到了南郊派出所。
在那里,他看到了辦案民警拍下的發現尸骨的現場照片。
照片中,山洞不大,昏暗的洞穴里有一具渾身裹著白布的尸骨。
此時此刻,那具尸骨就在技術室,準備運往縣局,由專業法醫進行鑒定。
發現尸骨的就是郝家村的兩個孩子。
他們去山里玩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那處山洞,本想進洞一探究竟,結果發現了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骨。
尸骨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基本白骨化了,由于山洞內的溫度較低,個別部位的白骨化有些不完全。
雖然暫時無法完全確定尸源,但是根據尸骨被發現時身上所穿衣物,所戴頭飾和一年多以前失蹤的閆曉嫻非常相似。
隨后,尸骨被送往縣局。
由于閆曉嫻失蹤一案最初的辦案人就是老隊長,在回到南郊之后,老隊長也向縣局申請重新加入案件調查,并獲得允許。
在尸骨進行尸檢的同時,我們隨南郊派出所的辦案民警找到了李千娜和閆志斌夫婦。
只是,當我們來到村子之后,李千娜的家里大門緊鎖。
通過鄰居得知,原來在閆曉嫻失蹤之后,他們家接連發生了很多事情,閆志斌和李千娜陸續都死了。
閆曉嫻失蹤案擱淺之后,李千娜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始終無法接受閆曉嫻失蹤甚至被害的事實,她只是說曉嫻就是跑到別的地方去玩了,玩夠了就會回來了。
閆曉嫻失蹤后,李千娜從繡品廠辭職了,每天就是在家里待著。
與此同時,她和閆志斌的矛盾也是越來越深,他們都說是對方的原因才導致曉嫻失蹤。最后,閆志斌實在受不了,就離開了家,回到外地打工了。
由于在登高作業的時候分神,閆志斌從高架上墜落,當場死亡。
閆志斌死后,李千娜的精神狀態就變得有些不正常了,經常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后來,李千娜的哥嫂就把她接走了。
再后來,有村民說李千娜被哥嫂接走后,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經常四處亂跑。
有一次,她在晚上跑了出來,跑上了公路,被一輛沒有減速的大貨車直接撞飛了,當場就死了。
就這樣,在短短半年內,這個原本幸福平凡的一家就這麼沒了:女兒失蹤,父親墜亡,母親車禍死亡。
讓人唏噓,也讓人惋惜。
隨后,派出所民警輾轉找到了李千娜的哥嫂,也將在山洞里發現的疑似閆曉嫻尸骨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李千娜的哥哥聽后,十分感慨:“警察同志,請你們一定要抓到殺害曉嫻的兇手,如果曉嫻沒有出事,我妹妹和妹夫也不會天天吵架,我妹夫不會賭氣去了工地,在登高的時候分神摔死,我妹妹也不會精神受刺激,跑到公路上被貨車撞死……他毀了曉嫻,也毀了這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