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凝視著老隊長的眼眸:“他會去當年掩埋袁雪妹尸體的地方?”
老隊長慨嘆道:“你們都有這樣的經歷,小時候一定藏過東西吧,藏在某個地方,你們會害怕藏得不夠嚴,不夠深,不夠隱蔽,肯定會三不五時地看一看,以求心安。不管谷新龍多麼聰明狡猾,他都逃不掉這些東西的困擾,更何況那不是一個普通的東西,而是一具尸體,除非他能克服內心的多疑和后怕,克服人心的不確定性,但是,我賭他無法克服。”
就像隱蔽的對峙,在那個瞬間,老隊長放出了籌碼。
若干年后,我和我的徒弟們說起這個案子的時候,仍舊會折服于老隊長對于人性的窺探,對于人心暗面的篤定。
【14】
當時,老隊長留下邱楚義負責盯住谷新龍,我們一行人則回到了壩塘縣公安局,并在當天下午就離開了。
接著,戴廣志又開車載我們折返。
我追問:“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老隊長卻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保不齊這個谷新龍會找人去公安局打聽,如果知道我們沒走,難保他不會心生暗鬼,如果他知道我們走了,也會認為我們的取證工作結束了,很可能就放松了警惕。”
接下來,我、邱楚義和戴廣志輪番盯梢,谷新龍卻沒有任何異常舉動,除了去服裝店,就是回家。
邱楚義有些抱怨:“王隊,如果他一直不動,我們就一直盯著。”
本以為老隊長會安慰兩句,沒想到老隊長一邊泡茶,一邊看了看邱楚義:“不然呢?”
雖然我也相信老隊長的判斷,但是三天下來,谷新龍仍舊沒有動靜。
就在我們的心理也要到極限的時候,在找到谷新龍之后的第四天,他終于有了反應。
他向隔壁店面借了一輛車子,然后就出發了。
那一刻,我內心一陣激動。
按照老隊長的預測,谷新龍駕車離開了壩塘縣,走的就是通往南屏縣的縣道。
為了防止被發現,邱楚義在跟蹤到壩塘縣和南屏縣交界的地方就停下了,然后在這里等候多時的我和老隊長不動聲色地跟上了。
走走停停,兜兜轉轉去了很多地方。
終于在傍晚時分,車子停下了。
沒想到,谷新龍竟然駕車回到了發現傅麗娟尸骨的董家祖墳附近。
接著,谷新龍下了車。
他站在路邊看了很久,然后跳下了縣道,向那片曠野走去。
走到一棵大槐樹下面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然后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什麼。
那一刻,老隊長意味深長地說:“我想,袁雪妹就被埋在了那棵樹下。”
沒等我和戴廣志說話,老隊長就招呼道:“好了,要行動了。”
我們迅速下車,跳下縣道,不動聲色地向那棵大槐樹靠近。
直至我們距離那里只剩下了三五米,谷新龍猛然抬頭,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我和老隊長。
此時此刻,戴廣志已經從另一個方向靠近了他。
沒等谷新龍做出反應,老隊長就開口道:“你好啊,谷新龍,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那一刻,谷新龍充滿了戒備。
我想,在他看到我們的瞬間,就應該想到自己插翅難逃了吧。
老隊長緩步走近:“看來,我賭贏了。”
谷新龍機警地問:“你說什麼?”
老隊長繼續道:“我說,我賭你抵抗不過內心的疑惑和焦慮,抵抗不住內心的不確定性,一定會跑到這里來看一看,以求心安,事實證明,我賭贏了。
”
眉間的緊蹙忽然舒展開來,谷新龍輕松一笑:“王警官,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什麼我抵抗疑惑焦慮和不確定性,我就是開車到了這里,感覺肚子疼,想找個背人的地方方便一下。”
老隊長也笑了:“是嗎,我以為你是過來看尸體的呢!”
谷新龍的嘴角有些抽動:“你說什麼,看……看尸體?”
走到谷新龍的身邊,老隊長停下了腳步,他用力碾了碾腳下的土,然后側眼看了看谷新龍:“你不是來看袁雪妹尸體的嗎?”
谷新龍驚愕道:“袁……袁雪妹的尸體?”
老隊長點了點頭:“還是不肯承認?好,那我就幫你回憶一下吧。”
谷新龍凝視著老隊長,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當時,袁雪妹所謂的失蹤不過是你和傅雨婷聯合殺了她,殺人之后呢,你們將尸體運出了虎強縣,埋到了這里,準確地說是埋到了這棵大槐樹的下面。”
眼神忽然深邃起來,谷新龍不再反駁,而是將自己隱入了黑暗。
老隊長繼續道:“你知道嗎,在找到你之前,我就已經懷疑你是殺害傅麗娟,毒害傅雨婷的兇手了,但是呢,我們沒有證據,你也料定了我們沒有證據,可以輕而易舉地撇清嫌疑,這樣,案子基本就是無解了。但是,拋開傅麗娟和傅雨婷,這一系列案件中還有一個不確定的因素,那就是被害的袁雪妹。因為,她的尸體被掩藏著,只要被掩藏著,就有被找到的可能。我賭你會重回埋尸之地,你也一如我所料,回來了。”
谷新龍仍舊沒有說話。
老隊長轉頭對戴廣志說:“戴隊長,通知挖掘隊員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