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程亨想起趙玉蘭跟閨蜜發的那些短信,他越想越恨,覺得自己有今天都是趙玉蘭在背后碎碎念害的。
心懷報復加臨時起了色意,促使他玷污了趙玉蘭。
趙玉蘭在客廳哭著求閨蜜救救自己,閨蜜卻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說好會保護姐妹的承諾,她的手機放在外邊,她甚至不敢跑出去呼救,任由趙玉蘭在客廳被玷污一晚。
事情發生后,趙玉蘭的生活徹底崩潰了。
閨蜜勸說她不要報警,免得自己一生毀了,但趙玉蘭不愿意妥協。
在那個年代,人們對這種事看得可是極其保守,一時之間大家都說趙玉蘭是個破鞋,甚至公司也因為頂不住輿論壓力,勸說她離開了公司。
至于閨蜜那邊,她給趙玉蘭道歉了。確實也有人指責過她,而閨蜜說:「我都已經道歉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工作的丟失,痛苦的回憶,還有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打擊,讓趙玉蘭變得極度抑郁。
雖然朱程亨被判入獄八年,可她卻發現……哪怕壞人受到了懲罰,她受到的傷害依然存在。
最后趙玉蘭沒想通,從家里屋頂跳下來了,正好砸在了臉上。
老天讓她活了下來,說不出老天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
從那以后,趙玉蘭毀了容。
很多人有勇氣自殺第一次,卻沒有勇氣自殺第二次,趙玉蘭就是如此。
看著痛哭的父母,趙玉蘭終于決定活下去。
曾經是正規大學畢業的她,因為這張臉卻再也得不到工作。
她只能進廠做了一名儀表工,曾經那個需要她幫助才能獲得工作的閨蜜,如今被人們稱為女強人,有房有車事業有成,穿著阿瑪尼的女士西裝捧著星巴克,剛從奧迪 A4 換成了保時捷 macan,是父母眼里的驕傲,同學眼里的成功人士。
而趙玉蘭,卻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看著加工零件,車間里燈光昏暗,她早已患上了散光,看東西也看不清楚了。
操控老式沖床的時候,因為操作失誤,她被機器壓碎了一根手指,現如今她總算是能放心了,現在的沖床安裝探測設備了,不用再擔心傷到人。
曾經她們過著一樣的人生,卻因為一件事,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我說:「聽著怎麼像某對姓江的和姓劉的閨蜜?」
涂靈瑩說:「這種人世界上還少了麼?沒事的時候天天吹噓自己,真出事的時候跑得比誰還快。其實我剛寫第一篇報道的時候,簡直恨不得罵他們,但是主編不讓我這樣寫……后來你就看到了那篇報道。」
我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涂靈瑩卻拉著我起來,她說:「還有個東西想帶你看看。」
「什麼?」
「你來了就知道。」
她又帶著我坐上車,我還以為她會帶我去哪兒,最后才發現是帶我去了果木西餐廳。
西餐廳門口,放著許多的花圈和遺照。
悲痛的人們跪在地上,上了年紀的父母們嚎啕大哭,使勁地用手砸著自己的心臟。
我很理解他們的舉動。
心痛到極致的時候,若是不砸幾下,真的喘不過氣來。
每每想起妻子,我就會如此。
世間最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涂靈瑩沒下車,只是打開車窗讓我看得清楚一些。
她說:「這些老人家每天都來哭,按照風俗,年輕人橫死是不能辦喪禮的,因為不是喜喪。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兒給孩子燒點紙錢。你知道嗎?這些受害者家屬,一個要賠償的都沒有,你曉得為什麼嗎?」
我說:「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可以花錢的人了。」
「嗯……」涂靈瑩呢喃道,「是啊,孩子都沒了,就算拿到賠償又有什麼意義?我時常在想,他們以后又該以什麼為信念去活著,現在朱程亨死了,陳冬月也被抓了,算公平了嗎?」
我說:「一命換一命,算什麼公平?」
「嗯?」
「我從來不相信生命是對等的,我認為有些人的性命就是沒有價值,所以我才會對劉東凱下手。一個人孝敬父母,夫妻恩愛,他掙得或許不多,但過著平凡卻最幸福的人生。每天他都能收獲小小的幸福,每天都有等待他的人期待他回來。用一個畜生的命去換他的命,你認為值得嗎?」
「不值得。」
「我總告訴自己,我殺的不是人,而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以前我只有一點想法,現在我看著這些人,可以說完全確定了。我做的事是真正有意義的事,憑什麼要他媽的先讓好人付出家破人亡的代價,才能把壞人送去坐牢?我們真的需要壞人的改過自新嗎?」
涂靈瑩癡癡地看著我,她忽然說:「但你現在做的事就是正義,所以我才那麼崇拜你。原本世界有很多不正義,而你就是真正的正義。」
我關上了車窗,不愿意聽見外面的哭聲。
一命換一命,可笑。
有誰在乎過無辜的受害者根本就不想進行這個交易?
范正豪死了……
可我真的很在乎他的死嗎?不,我不在乎。這又不是交易,這又不是對等交換。
我幾乎跟每個受害者或是他們家屬都一樣,我們要的從來都不是讓壞人付出代價,而是寧愿奢望地去祈求老天爺,希望明天醒來發現都是夢一場,希望當我睜開眼的那一刻,會看見她躺在我的身邊,溫柔地叫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