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悶哼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栽倒在泉池邊,我聞到泥土的氣息。
盡管躲過致命傷,但腹部的傷口,讓我已無法站起。
三師哥一腳踩在我的背上,略帶失望地說:「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這就是你的弱點。」我笑了笑,揮出最后一刀。
「他的刀很快,幾乎要比我年輕時還要快,但他心浮氣躁,只要覺得勝負已定,就會放下戒備去羞辱對手。殊不知只要對方手還在刀上,刀客間的對決就遠沒有結束,只要你利用這一點,就一定能殺了他。」
我想起師父下山前對我說的話。
三師哥在地上翻滾哀號,他的兩條腿都被斬飛到池水里,血染紅了整個池子。
我支撐著站起來,一刀揮向他握刀的手。
一聲更慘烈的哀號從他嘴里傳出,他失去了刀客的尊嚴,開始哀求我饒他一命。那些無法估量的財富、那些傾國傾城的女人、那些權勢霸業,他都可以送給我。
我不耐再聽,給了他最后的了斷。
大量失血讓我恍惚起來,我本想走到門外,找個人少的客棧休息一夜,但只走了三步,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我陷入詭異的夢魘。
我夢見一群穿著白衣服的人,幫我綁在床上,用銀針刺我的胳膊和腹部。
他們掐著我的喉嚨,嘴里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逼我吃白色毒藥。
我不停地掙扎,想要找到我的刀,卻發現那把刀不知所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滿頭是汗地從床上驚醒,有一個人趴在床邊,被嚇得坐在地上。
那是一個清秀的少女,鵝蛋臉、彎彎的眼。
我想起來了,她當時是溫泉里的女人之一,給三師哥梳頭發的就是她。
她的年紀很小,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
「為什麼救我?」我口干舌燥,聲音沙啞。
少女乖巧地把一杯水遞到我嘴邊:「因為你也救了我。」
「我阿爹是個生意人,卻被他抓進大牢。他搜刮完我家的財產后,就把我爹殺了,還逼著我當他的仆人,有幾個晚上甚至……」
少女眼眶泛紅,聲音越來越小。
「你叫什麼名字?」
「阿秋。」
我艱難地從腰間掏出銀票,那些都是在賭場贏來的。
「這些錢你拿上,去一個太平點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
「不。」少女把銀票推回,「我以后就跟著你。你餓了,我給你做飯;你衣服臟了,我給你洗衣;你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陪你……我在這世上沒親人了,讓我跟著你吧……」
我心里一顫,剛準備回絕她,一抬眼看到她溫柔款款的眼神和滿是期盼的神情,只得低頭沉默。
6
江湖路遠,突然有個女人陪伴,仿佛也不再寥落。
阿秋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非常利落。
她總能幫我尋到最快的馬,最干凈的客棧,最新的小道消息。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彼此熟悉后,就會產生依賴。
不知道這種依賴會不會影響我的刀?
我每天依然練刀四個時辰,若是察覺到我的刀變慢,就要立刻離開她。
「打聽到啦,七月十五在衡山城里,有五年一屆的武林大會,各派掌門人都會去。如果你要找的人有點名氣,去那里準沒錯。」
阿秋跑到我身后,細汗從她白皙的下巴滑落。
武林大會?
二師哥一生逐名,這樣的熱鬧肯定不會錯過的。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擂臺很大,長八丈,寬八丈,紅色的豪華地毯鋪于其上。
人很多,有道士,有尼姑,有西域來的力士,還有東瀛的忍者。
我和阿秋趕到衡山城的時候,擂臺已經打到第三天了。
打擂的一共有九十八人,現在只剩下十二人。
「都怪我,要不是選的那匹馬突然發病,我們就可以早點趕到,你也可以去打擂,打個天下第一的名號出來。」阿秋跺跺腳,有點沮喪。
「為了一個虛名,就和別人生死相見,你不覺得很愚蠢嗎?」
「你不想名揚天下嗎?」
「名揚天下有什麼好?在我看來,名氣越大,麻煩也就越多。」
就在我和阿秋閑談時,場上已經分出了勝負。
就在這時,一個胖子走到擂臺中央,他的模樣頗為滑稽,臉上的肉擠成一團,幾乎看不到眼睛。他是報幕的,把血跡斑斑的敗者踹下臺后,大著嗓門宣布下一場比賽。
我用手按住圍欄,一口氣提在胸口,整個人如燕般飛到擂臺中央。
人群爆發出一陣喝彩,有幾個老頭子感慨好輕功。
「這位小兄弟,你拜了帖子嗎?」胖子笑瞇瞇地問我。
「我不是來參加大會的。」
「我是來找你的,二師哥,師父托我向你問好。」
我露出我的刀鞘,那胖子眼角一顫,隨即鎮定下來。
「你認錯人了。」
「一個人的樣子可能會改變,但學武的步法是不會變的。剛剛你踹那個傷者下臺,和我上臺的輕功是一樣的,都是師父教的凌云縱。」
那胖子不再說話,莫名地,臺下的人也安靜起來。
每個人都感受到一股氣勢,就像火山即將爆發、江水即將決堤,明明看起來很滑稽笨拙的胖子,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被壓得呼吸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