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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就?是斷壁殘垣的倒塌建筑,四?處是尖銳的金屬與水泥,隨時可能劃傷身體。
陸桁做了個手?勢,向下下潛一段,示意?他去前方?探路。
盡管有變壓閥,快速下潛帶來的胸口悶痛依舊讓熟練的潛水員都難以承受。好在陸桁對疼痛的感知力極弱,三兩下便潛入了眾人看不清的幽深海底。
李前杰望向他消失的背影,目光由震驚轉變為欽佩,做手?勢安排幾人在原地?等?待。
早在下潛前,陸桁便在手?中拿了一把熒光棒,現下將它們全部打亮,擲入了海水之中。星星點點四?散而去,有的深深陷入海底的淤泥中,有的則似在建筑物上?反彈了兩下。他仔細觀察著,注意?到遠處的一角像是與熒光棒的微弱亮光呼應,映出?更深刻的燈光。
沒有一絲猶豫,他打開強光手?電筒,向那方?向照去。
原本覆蓋在那建筑物表面的軟體海洋生物被在強光的刺激下紛紛逃竄,露出?玻璃房的一角。為了不引起更多海洋生物的注意?,他迅速關閉了強光手?電,向上?游了數十米,將同伴召喚而來。
水下行進?的每一步都如此艱難而緩慢,隨著眾人的靠近,那團光暈也逐漸擴大。
柔和的暖白色,在幽暗深邃的海底顯得那般突兀。
那是一棟不大的玻璃房,由于化工廠極高的實驗室建造標準,它有著常規居民住宅無法達到的防水與密閉性。里面的人反應也極迅速,在災難來臨之際果斷而堅決地?關閉了唯一能與外界通風的換氣?扇,將這間小小的房屋打造成了一處絕對密室。
玻璃房的表面布滿了軟體動物的黏液,沾上?了不少建筑倒塌時飛濺的水泥碎土殘渣,將這些塵土用手?擦開,能清晰地?看到屋內的一切。
巨大的亮黃色備用發電機正在其中運轉著,墻邊一排電子?設備按鈕間歇閃爍著亮藍色的光,將耳朵緊緊貼近玻璃,能感受到里面極其微弱的舒緩音樂聲,與收音機里不斷播放著的鋼琴曲恰相同。玻璃內部貼著幾張草稿紙,筆跡十分潦草。
而屋內一張小桌子?上?,趴著個已?瘦得只剩骨頭的人,他穿著化工廠工人的紅色制服,衣服皺巴巴的。人顯然已?沒了氣?息,手?和脖頸彎曲成夸張的角度,手?臂不自然地?垂了下來。
化工實驗室改造成的電臺直播間里沒儲存多少食物和水,甚至地?面上?都沒有拆開的食品包裝,里面的人也許是饑渴而死,又或是死于長期缺氧。
字條上?是扭曲得幾乎無法辨認的語句,是一整段完整的日?記:
[周五 第二天]
[水面漲得愈發快了,海底已?經沒有光,附近的生物似乎發生了某種變異,能看到章魚足上?的吸盤像足球那麼大……我決定?開始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周三 第七天]
[沒有食物,沒有水,要撐不下去了,外面真的沒人幸存嗎]
[周一 第十二天]
[我預感到生命即將走向盡頭,這十天內我擬造并廣播了近千字的政府公文,若聯邦政府依舊留存,一定?會有人推算出?電臺的坐標來此實施救援。可十天過去,仍然無事發生]
[這個聯邦國的中心政權顯然已?不復存在]
[有幸來此的人們,請將這個秘密永埋水底。電臺的音樂聲不停,幸存者的希望就?不斷]
[愿生存的光芒永恒閃爍,敬生命,敬希望,敬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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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第二化工廠第五車間值班車間長,兼二化宣傳科負責人,曹圣禮,留]
散發著暖白色燈光的小房間內,散落著一地?廢紙,這位化工廠車間長的生命最后時刻明顯不太好受,他碰倒了屋內的不少東西,顫顫巍巍地?啟用了最后一個備用發電機,精心挑選了他最愛的鋼琴曲系列。
這樂曲平緩悠揚,穿透了數十米的海底,借著電臺傳達到銀沙島的每個角落。
看完這些字跡繚亂的紙條,李前杰的臉色露出?似笑似哭的神情,他們以為的官方?避難所、最后的庇護處,竟是一位普通的化工廠工人用最后的生命塑造出?的善意?謊言。
而聯邦政府對此的全無動作,也側面印證了一點——銀沙島的官方?政權已?覆滅,聯邦政府已?不復留存。不會有人挽救流離失所的生命,茫茫大海之上?也不會再有救援。這幾乎是個毀滅性的認識,現存的資源遲早消耗完畢,海底積聚了毒素的核變異生物根本無法健康食用,整個銀沙島正無可挽回地?緩緩走向最終的滅亡。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災難,是末日?,是人類大滅絕。
而他們幾個,是所有人中最先發現這一點的。
肖宇良只覺得自己腦海中本緊繃的弦突然斷裂,意?識幾乎從身體中抽離出?來。本就?不平穩的呼吸逐漸慌亂起來,盡管有身邊人的安撫,但他依舊開始止不住地?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