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百里很過意不去。
“怎麼能讓族長做這些……”
“還叫族長呢,”藍枳也沒忘記陶眠,同樣給師父一份,“我和采女族早就沒有干系了。從我被釘在棺中的那一刻起,身為族長的藍枳就已經死了。”
程百里聽到這里,一口都吃不下。
“藍橘竟然真的這般惡毒……將族……藍枳你封在棺中?”
藍枳淡淡地“嗯”了一聲。
陶眠用牙齒撕了一口餅,一面咀嚼,一面暗中觀察八果。
小果子變得深沉許多,她雖然溫柔地對程百里說話,神情卻很凝重。
百里的傷勢……比她想得還要嚴重。
在她半強迫之下,程百里不得不坦白藍橘對他施加的那些酷刑。
程百里之所以落到藍橘手中,是因為藍橘設計的一場詭計。
當時藍枳外出祈福,程百里因為被族長安排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沒有隨從。
可沒過兩天,他就得到了一封藍枳的親筆信。她說她在王城遇到了一點麻煩,現在城主需要她去采一種稀有的魚尾草來治病,很急。
藍枳自己脫不開身,只能拜托程百里幫忙。程百里一看藍枳說她有麻煩,也沒有多想,直接動身去尋魚尾草。
而這封所謂的“親筆信”,正是藍橘偽造的。
等藍枳祈福回來,族中當時已經不見程百里的身影。她隨口一問,是藍橘回的話。
藍橘說她也有幾日沒見程百里了,應該是有什麼事出了寨子。
藍枳記得百里和她提過,他想去尋找自己的生身父母。不管他們是否在世,也不管他們當初丟下自己的原因是什麼,程百里都覺得這種尋找是有意義的。
所以他偶爾會離開采女寨幾天,每次離開都會跟族長講一聲。這次沒有,應該是因為藍枳之前不在族中,他又離開得匆忙,所以沒來得及當面和她說。
藍枳也沒有在意,心想,要不了幾天,百里就會回來。
沒想到在百里回來之前,藍橘就啟動了自己的陰謀。她讓藍枳身敗名裂,讓族人把她驅逐。等到程百里意識到不對勁回來時,族中完全變了天。
程百里被藍橘關起來。藍橘對他施加了種種酷刑,只為讓他臣服于自己這個新族長。
藍橘對于這件事異常執著。程百里在族中的地位可有可無,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損失。
但藍橘不要他死。
她就是要這個曾經跟在藍枳身后的狗喪失忠誠。她仍記得程百里當初是怎麼當著楚北笙的面羞辱她。她要打碎他所有的尊嚴,讓他只能跪在她面前,深深地低下他的頭顱。
可程百里比她想象得更加頑強。
他從不肯屈服,唯一能讓他順從的人,只有藍枳。程百里就是要時時刻刻告訴藍橘,你只是個冒牌貨,永遠上不了臺面,永遠只能仰望著藍枳。
藍橘氣憤至極,生生毒瞎了他的眼睛,又不解氣地用利器割了許多刀。
程百里一聲不吭。
只有在藍橘告訴程百里,被放逐之后的藍枳是怎樣的命運時,程百里才有了激烈的反應。
不然他受到再嚴酷的刑罰,都不會叫喊一聲。如果他喊疼,那就是對藍橘的一種屈服。
如今程百里輕描淡寫地講述著這些痛苦往事。
他語氣平靜,眼睛被陶眠上過一遍藥,慘白的蒙眼布條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這個青年遭遇的不幸。藍枳伸出手,指腹很輕地擦過白布,心口疼得她要蜷縮起來。
“百里……”
程百里講述的聲音停頓。
“藍枳?你別難過,這些都過去了……”
他摸索著,輕輕拍了拍藍枳的手背。
藍枳反手握住。
“是啊,都過去了。”
她柔和地說著,程百里微微露出笑容。
但只有旁觀的陶眠才知道,藍枳沉下來的眼神中,分明寫著,這一切不會輕易過去。
她絕不會放過藍橘。
第415章 他不是那麼聰明
程百里在吃過東西后,又被陶眠灌了一碗湯藥。
這碗藥有助眠的效果。他飲下后沒多久,眼皮就開始發沉。
藍枳扶著他躺在唯一的一床被褥上休息,這套被褥還是從陶眠那里借來的。
陶眠手里有小半碗多出來的湯藥,他一時好奇,低頭嘗了口,苦得五官錯位。
這無用的好奇心。
咳嗽兩聲,陶眠睜開眼,藍枳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
“陶師父,我想和您說幾句話。”
陶眠端著藥碗的手一頓,瞥了眼昏睡中的程百里。
“小果子,我們出去說吧。”
此時正值午后,山間空氣清爽,師徒二人站在一棵古老的榕樹下,茵茵的絨草自腳下蔓延至很遠。
陶土在其間歡騰地撲來撲去,自顧自玩得開心。
陶眠手中掐著一朵鵝黃色的羸弱花朵,在指尖轉來轉去。
先開口的是八果。
“師父,八果有事相求。”
陶眠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八果,我知你所求之事。”
“師父?”
“在山中,我帶你見過師兄師姐。這樣的請求,我聽過許多次了。
就算你一句話不說,我也知曉你要做的事,要去的地方。”
“師父……”
程百里被害到這種地步,就算八果的性子再怎麼淡定,她也不會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