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城主對徒弟出言不遜,反而露出不適的神情。
“如果城主沒有其他的事,我這便離開了。”
藍枳也不管城主高不高興,轉身要走。
“族長留步。”
城主忽而叫住了藍枳。
藍枳現在是背對著他,他繞到對方面前,歪著頭。
“你待在那個貧窮又逼仄的地方有什麼意思呢?不如來到本王這城中,還有點樂子。”
“藍家人從不考慮離開采女寨,這是祖訓,我不能違背先祖的命令。”
藍枳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就難辦了啊。本王實話告訴你,我對你的祈福儀式并無多大興趣,至少比起對你本人的興趣差遠了。”
“我收了報酬,就要完成祈福。僅此而已。”
藍枳還是那個公事公辦的態度。
這位尊貴的城主是個任性的人。見藍枳不順從他的心意,就要用武力強行扣住她。
在他的侍衛一擁而上時,一道身影護在了藍枳的面前。
是陶眠。
陶眠拔劍橫在身前,把那些兇惡的侍衛都擋在外面。
他隔著人群看向城主。
“城主,藍家族長此番是要為王城帶來福祉的。你也不想好事成壞事,祈福變送葬吧?”
城主看著眼前的少年,和在他身后靜默回視的少女。
他嘴角下撇,仿佛忽然對手中的玩具失去樂趣。
“走吧,別讓我再見到你們,看了心煩。”
陶眠保護著藍枳,向后退了幾步,最后二人從大殿撤離。
他們從長長的臺階走下來,藍枳稍微落后幾步,忽而短促地笑了一聲。
走在她前面的陶眠回頭。
“還笑,差一點就出不來了。”
藍枳用手捂了下嘴巴,眼睛彎彎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你剛才說的……很有氣勢。”
“我沒開玩笑。那個流氓城主要是敢把我們扣下,我直接把他的頭擰下來。”
陶眠做了個兇狠的表情,藍枳笑著點頭。
“我看也行。”
陶眠放夠了狠話還覺得不過癮,又攛掇自家徒弟卷錢跑路。
“藍枳,你看,反正那城主說不想見到我們。要不……我們直接一走了之?”
“這可不行,”藍枳在這件事上面異常有原則,“他愿意得祈福,不愿意也得做。我收了銀兩的,不能言而無信。”
總之這個祈福儀式,就算城主不樂意,藍枳也要硬做。
理由是,不能損害他們采女一族的好名聲。
他徒弟是個犟脾氣。
“那我們早點啟程?反正這城主對祈福不感興趣。”
“也不用,”藍枳忽而露出有點狡黠的神情,“我和他說按天收取報酬。我們在這里多停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錢。”
“還能這樣?”
陶眠的眼睛也亮起來。
“我和他定的是一個月,但我其實沒什麼好準備的。這幾天我們可以在城中逛逛。”
藍枳和陶眠商量,陶眠點頭。
“那當然好。城里這麼熱鬧,估計最近是有什麼慶典。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陶眠不愧是三界最愛湊熱鬧和最能瞎溜達的,哪里有樂子哪里有他。
他們在城中的落腳地點是一處裝潢精致的別院,城主雖然變態但還算有良心。藍枳把隨行的族人安頓下來后,就帶著族中常跟著她的一個小姑娘,還有陶眠一起,來到街上閑逛。
陶眠給小姑娘買了一只糖人,又遞給藍枳另外一只。
“我不用……”
“拿著,小孩子都有份。”
最后他給自己買了第三只。
藍枳轉著糖人的木棍,露出淺淡笑容,燭火映在她眼底,星星點點。
他們逛了很久,到后來,陶眠發現,藍枳在時不時地抬頭張望,像在找什麼人。。
“怎麼了?”
陶眠問。
“沒事……”
“藍枳?”
“我……看看北笙是不是在這里。”
楚北笙這幾天總是不見人影,藍枳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陶眠差點忘了楚北笙這個晦氣的家伙。藍枳這麼一提,他一拍腦門。這人現在應該是和那個更晦氣的藍橘在一起呢。
“藍枳,”陶眠也顧不得許多,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徒弟再受一遍折磨,他要把藍橘的事情告訴她,“你聽我說,這次回到族中,你就不要帶楚北笙了。”
“嗯?這是為何?”
藍枳困惑地歪頭望著少年,少年抓耳撓腮。
“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其實有一個妹妹,她也是藍家的女兒,但是你的母親把她放逐了!她將來會把你害得很慘。楚北笙也是個叛徒!他和藍枳聯手,把你放逐出族,還把你釘在棺材里,讓你和一個死老頭成親……”
藍枳的神情逐漸茫然,事實上她只聽見少年最前面的那句相信他說的話,后面他說什麼,就完全聽不到了,只能看見他在手舞足蹈。
見藍枳的表情不對,陶眠也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出了某些問題。這應該是夢境在修正他的行為,該發生的事,終究會發生。
陶眠不肯輕易放棄,他也不逛街了,拉著藍枳回到宅子,用筆寫字、畫圖,用各種方式要告訴她,她將要面臨的一切。
但是藍枳怔怔地坐在那里,望著他,輕搖著頭。
她聽不到任何一句話,也看不懂他的任何一種表達。
陶眠無力地松開手掌,沾了墨的毛筆從指尖滑落,摔在宣紙上,洇濕一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