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用求救的語氣跟人說話,但紅苕無動于衷。
白魚一件一件,指出連襄犯下的罪。
“你因妒忌之心,害死你的丫鬟碧湖,只因為夏之卿在你面前夸了她兩句。碧湖自小就學著如何侍奉于你,全心全意待你。她委身于夏之卿實非自己所愿,而你非但沒有將她從泥沼中救出,反而用力推了她一把。你從不把她當作人看,只視為一個不值錢的花瓶,想砸碎就砸碎。碧湖,是你的一罪。
碧湖之后,你又害死了夏之卿妾室的孩子。那孩子本來與你有緣,你卻強行斬斷這緣分,甚至剝奪了它的生命。孩童無辜,你犯下害命之罪,這是你的二罪。”
連襄聽他提起碧湖,提起二房的孩子,神情有一瞬恢復清明,尖銳地回擊著白魚。
“不,那不是我的錯!碧湖是個下賤的奴才,她貪圖正妻之位……而那二房,她也是居心叵測!如果、如果我不先下手為強,那現在死的就會是我!我不能死——”
連襄為自己辯解,她從不認為是自己的錯。
她是公主,高高在上。碧湖和夏之卿的妾又算得上什麼呢?命比草賤,還不是她想殺就殺!
白魚先生冷眼望著她,看她執迷不悟,看她瘋癲不休。
連襄根本毫無悔意。
白魚安靜地注視著她的丑態,她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最終吐出來的話也都是顛倒混亂的,偶爾還要叫喊。
記憶力的粉裙少女似乎離他很遠很遠了,那是鏡中的幻影,還是水底的斑斕呢?白魚心想,或許她從未真正存在于世。
他凝望著連襄,半晌,忽而開口打斷她的瘋態。
“那元鶴呢。”
他問。
“他是從未對不起你的人,連襄,這你又要如何狡辯呢。”
第368章 你究竟是誰
連襄最初傾慕的人是元鶴。
豐神俊朗的少年,總是淺淺笑著,待人接物得體大方,克己復禮,誰見了不歡喜。
時至今日,連襄都不否認她對元鶴一見傾心。
然而那垂柳邊的少年只是短暫停留的鶴,終有一日要飛向高闊云天。他對誰都是溫和樣貌,卻也并無任何人能走近他的心。
連襄就是這樣,她越是和元鶴相處,就越覺得他離自己太遙遠。
他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在想什麼,他微微蹙眉的時候在想什麼。他展顏一笑,或許只是偽裝得很好的敷衍。他偶爾溢出的不滿,也叫連襄惶惑,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觸了他的霉頭,叫他心生芥蒂。
元鶴總是把真正的自己隱藏得很深,他盡可能向外人展示好的一面,不讓人窺探他真實的心境。
怎麼會有人永遠保持這副溫雅君子的模樣呢。
連襄經常會覺得元鶴陌生,哪怕他們當年已經約定終身,她依舊患得患失。
她好像從來沒有了解身邊的人。
這種不安的心情,很快被連襄身邊的人發現。最先發現的是碧湖。
那時碧湖還是向著元鶴的,比起油嘴滑舌的夏之卿,端正守禮的元鶴顯然更像個駙馬爺的樣兒。
碧湖其實不能理解三公主心中的不安,在她眼中,元公子待公主殿下已是極好了。
然而人總是貪心的。連襄在試探元鶴的底線,元鶴也一點點地退讓。但退到某一步時,元鶴就要落下高高的圍墻,暗暗警告三公主,此路不通了。
公主殿下是個執著的人,她嘗試了數次,都未能破開元鶴的防線。喪氣之余,又在懷疑,是不是像外界傳的那樣,元鶴只是因為她公主的身份,才耐著性子和她相處。
在連襄搖擺的時候,夏之卿主動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和夏之卿本就相熟,彼此相處就不尷尬。夏之卿活潑熱情,比起一板一眼的元鶴,顯然更知道如何去哄公主殿下開心。
連襄和夏之卿聊得很投機,三番兩次,漸漸地疏遠了元鶴。
其實最初連襄有點賭氣的意思,她想看到元鶴在乎她的那一面。但元鶴總叫她失望,他對一切都是淡淡的,且不敏感。就算兩個玩伴走得近了,孤立了他,他也不為自己叫屈,每每一笑而過。
這樣更叫連襄心里不舒服,她是公主,做不出那種抓住元鶴劈頭蓋臉質問一頓的事。她只能默默地生氣,生自己的氣,也生元鶴的氣。
這時她和夏之卿已經相處得很熟稔了。夏之卿偶爾提到他那個優秀的表兄,也是一肚子怨言。
表兄太優秀了,他們一起長大,又沾親帶故,年齡相仿,不免總被放在一起比較,每次夏之卿都會比輸。
要是親戚朋友們說說笑話就算了。可關鍵在于,連天子都對元鶴青眼有加。
元家在仕途之上似乎格外通達,據說當年元鶴的祖父元日,就是在殿試時被皇帝一眼看中,欽點的狀元郎。
如今元鶴在戰場英勇殺敵,和他的祖父、父親一樣,為天子分憂解難。
夏之卿在軍營中的表現其實也不賴。但在元鶴身邊,他的光環永遠要暗上幾分。
每每夏之卿站在元鶴旁邊,他都要有心理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