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這個。”
“……”
陶眠把草接過來,也不顧忌,低頭咬一口。
“苦,沒毒。”
“嗯。”
陳板藍從背簍里面取出紙筆,把他的描述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然后繼續。
“這個呢。”
“酸,沒毒。”
“嗯,還有這個。”
“這個嘗起來像誰嘔吐了的,沒毒。”
“……你還知道嘔吐物的味道?”
“不知道,我瞎猜的。”
“……”
陳板藍回頭瞥他一眼,陶眠回給他一個無辜但理直氣壯的眼神。
兩人默默對視,最后陳神醫先敗下陣來。
“再試試這個。”
陶眠沒多心,像之前一樣,低頭就是一口。
“這回呢?”
“嗯,”陶眠鎮定地一點頭,“我終于被毒麻了。”
“…………”
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陶眠說麻就麻,咣當躺倒在地,一刻猶豫都無。陳板藍沉默地盯著他一瞬,隨后漠然轉身。
“我去給你找解藥。”
“不……許……”陶眠被毒得舌頭有點腫,說話不利索,“我……先救我……”
“我知道,這就給你找解藥去。”
“帶我……去……”
陶眠哼哼哈哈地說了半天,陳神醫是一個字都不聽。
半炷香的時間,他靠他自己的靈力也完成了對毒素的稀釋清除,等這股麻勁兒過去,他就能重新站起來。
既然躺下了……
陶眠望著頭頂飛來飛去的百靈鳥。
那就睡一覺吧。
有覺他是真的睡。
決定睡覺之后,陶眠頓時感覺眼皮墜得沉,上下粘在一起,快睜不開了。
這時,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一道身影。
在這人影被視線納入之前,陶眠已然聽見篤篤的拐杖聲。
除了七筒,沒有別人了。
七筒主要傷在了左腿,他在盡量調整兩邊的平衡,不然以后放下拐棍,走路就會左搖右倒,不大美觀。
他也是閑逛時偶然聽見這邊的林子有動靜,就過來看看。
他第一眼見到躺在地上的陶眠時,還以為他被陳神醫毒死拋尸。
陶眠笑吟吟地跟氣喘吁吁的七筒打了個招呼。
“怎麼了七筒?這樣匆匆忙忙的。”
七筒抿了抿唇,最終決定不說他來這邊之前的心理活動。
“我以為是一頭野豬跑過。”
“……”
陶眠嘟囔一句“不和年輕人計較”,正好這會兒身體不麻了,便坐起身來。
他懶得出名,能坐著絕不站著,哪怕這里不是個適宜坐下的地方。
師徒二人,一站一坐,山間的風徐徐撲面,藥仙谷山腳下四季如春,但他們所處的地方都到半山腰了,顯然氣溫升不上,迎面而來的風依舊帶著涼氣和冷意。
陶眠讓元鶴別太拘謹,該坐就坐。元鶴搖搖頭婉拒了,他現在能站得很好。
元鶴站在陶眠稍后的位置,最起碼他從余光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他調整好兩腳之間的距離,把重心穩住,兩只手同時握住拐杖,把它置于身體的中間位置。
他嘗試著松手,要把拐杖放開。
這不是元鶴第一次嘗試了,只可惜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不是那樣容易的事。
這一次,依舊沒什麼意外的驚喜。在拐杖傾斜的同時,元鶴的身子也在隨之前傾。
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他背后抓住了他,和這幾個月間的每一次都一樣。
“不要心急,七筒。”
陶眠提醒他一句。
元鶴知道,他應該聽陶眠的話。出了桃花山的地界便是紛繁人間,不能像在山上那麼自由自在。
在藥仙谷,雖說陶眠是他的師父,但關鍵的事宜,還是要由陳神醫來抉擇。
他是希望自己能早點靠雙腿行走,可陳板藍有他自己的計劃。
元鶴想,他應該找個時間和陳神醫單獨聊聊。
“你不用和他細聊。”
陶眠仿佛能聽見元鶴在內心問自己問題,一下子便看穿七弟子的心中所想。
“小神醫早就預料到最糟糕的后果,他也不認為你能老實聽話。但你還需再等一個月,才能自如地決定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
陶眠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元鶴的眼神微微變化,漾起一絲波瀾。
他看向陶眠,后者依舊是悠哉橫在草坪上的姿勢,遠望天際的雪白云團。
“你應該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這些天,心事重重的元鶴,一直被陶眠看在眼里。
元鶴是個萬事都有自己謀劃的人,一步步細致的計劃,會助他穩步走向成功。
或許最初家破人亡的慘劇沖擊了他的身心,讓他久久無法從那種滔天的恨意中走出來。
但時間走過幾個月,足夠元鶴在這幾個月靜下心來,去想他如何復仇。
是的,復仇。元鶴不是圣人,他無法原諒迫害整個元家的人。
既然上天留給他一條性命,讓他茍延殘喘地活下去,他必不會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
只是元鶴如今勢單力薄,陶眠作為仙君,或許本事通天,但他無法與善于勾心斗角的凡人相斗,那處在他的知識盲區,也不是他之所愿。
元鶴還是只能靠自己。
他以為道別的日子還早,這些事可以和陶眠慢慢提起,沒想到陶眠早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看云的陶眠,眼珠一轉,視線落在元鶴身上。
“你不用懷疑,你已經瞞得不錯了,只是我這桃花山,永遠留不下人罷了。”
第359章 琥珀像
那日元鶴與陶眠在山中聊了許久,從黃昏晦暗到夜幕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