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燈慘叫連連,逃也似地離開。弟子們的聲音也消失不見,那漫無邊際的骨臺階,也隨之被摧毀。
陶眠忽然又能使用自身靈力了。他用無形的氣包裹在周身,讓自己浮在空中,目睹著骨臺階一截接著一截墜落。
當所有的臺階消失之后,一場噩夢終于告終。
陶眠覺得喘不過氣。
在窒息之前,他猛然睜開眼睛。
果然,那條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蛇,又把尾巴纏在他的脖子。
……仙人被靈寵殺死的可能性很低,但不為零。
黑蛇長大了,勒住獵物的力道也遠遠比之前大許多。
要是他在噩夢中多拖延一會兒,他現在絕對要見閻王了。
陶眠把蛇從自己的脖子解開,連推帶踹,把它送得遠遠的。
他坐起身,盤腿,冥思苦想良久,還是覺得這個夢很蹊蹺。
自從他當上仙人后,就很少做夢了。
每次做的夢也不白做,或多或少帶有預見性。
他抱著手臂,眼睛瞪屋頂,心里盤算著該怎麼弄明白這個夢。
他可以自己先查查山里存著的古籍,有無相關描述。
也能動用他的人脈,幫他想想辦法。
要是薛掌柜在就好了,此人是個萬事通,就沒他不知道的東西,什麼旁門左道都知曉。
這會兒陶眠倒懷念起薛瀚還在的日子。
不過,說起薛瀚……
“他好像提過一個掌柜,是做白事生意的,很懂行。”
陶眠自言自語。
“要不去找他問問?”
第332章 白仁壽
陶眠來尋的這位掌柜,姓白,名仁壽。
這位白掌柜是開棺材鋪的,但他又不止賣棺材,扎紙、縫皮、燃燈、燒燭……但凡死人的生意,他樣樣都做。
說來這白掌柜和陶眠也有一段緣分。他當年從一個瞎眼老師傅那里偷來的手藝,學成之后卻發現這行當封閉得很,根本沒人肯收留他,只能四處幫人抬棺、哭墳,饑一頓飽一頓。
那日他一上午都沒尋著活計,眼看著中午就要餓肚子。他挑了個干凈的墻角,兩腿隨性地叉開,雙手從頭到腳摸索一遍,最后只摸出了一沓金紙。
他用這金紙折元寶、錢幣、金船金屋子……手指靈活翻飛,很快身邊就積了一小堆。
他把這堆紙扎的富貴捧在掌心,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活著的時候賺了錢,成了廢紙,死人帶不走。
死了還惦記要花錢,花的錢,都是活人疊出來的紙。
人可真是有意思。
他唉聲嘆氣,頹喪至極。他想他一定是餓極,否則怎麼會滿腦子的狗屁人生道理。
太陽開始向西邊滑,白仁壽要起身,繼續不抱希望地尋找希望。
這時,一只潔凈修長的手出現在他的面前,從他粗糙黝黑的手掌中,揀走一葉金色的蓬船。
白仁壽訝異地抬頭,在他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位年輕的男子。
站得靠后的那位身著絳紫華服,富麗華貴,一臉矜傲,手中一把合攏的烏金扇,輕敲著掌心,似有不耐。
而在他前面的那位,就是揀走金船的,則是個仙氣飄飄的人物。白仁壽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出塵凌然的人物。說書的人講“手持白鸞尾夜掃南山云”的神仙,想必即是如此吧。
他一時怔住,那“小仙君”將金船托在掌心,一手撥弄著船篷。
白仁壽捏的紙船和旁人不同,他不但能捏出船體本身的形狀,更是連船身映著的粼粼水光,和船篷起伏的弧度都能模仿。
“手真巧,栩栩如生。”
他夸贊了一句。
白仁壽聞言,頓時挺高胸膛。他心里得意,那瞎眼老頭據說是什麼葬門十八代傳人,學了他的本事能問生死、通幽冥,如今總算有個識貨的。
小仙君把船歸還給他,笑吟吟地投來目光。
“薛掌柜,這少年人是個有真本領的,不如你收他做個徒弟吧。”
薛掌柜,應該就是那位眉宇間有不耐煩的青年了。
“收他做什麼,他的手藝是偷來的。這千紋紙金船一看便知是葬門的手藝,他們不收外人做徒弟,父傳子、子傳孫,代代延續。
葬門最后一代傳人無后,老頭八十歲死的,這金船卻在一個毛頭小子的手中出現,不是他偷了手藝,就是他偷了老頭疊的金船。”
薛掌柜說話氣人是先天寫在血脈里的,白仁壽氣到梗住。
“我怎麼可能會偷船?!”
“那你就是偷藝。”
“這是誣陷!”
“據說葬門的人死去后隔多少年會用秘法復活,你可謹慎著點,小心老頭半夜起尸爬你床。”
“……”
薛瀚說得像真事兒似的,白仁壽凝噎片刻,慎重反問——
“你說真的?”
“……”
他竟然真的相信,把信口開河、隨便騙人玩玩的薛掌柜給整不會了。
小仙君聽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打嘴仗,樂不可支。
等他笑夠了,才讓少年放寬心。
“他騙你呢,不會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我相中了你的手藝,正好,我名下有個棺材鋪子。很多人不愿意和死人打交道,因而遲遲沒有被接手。
你要是愿意,你可以來當這鋪子的掌柜。”
白仁壽以為自己聽錯了,上天給他準備了這麼大一塊餡餅,這是要噎死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