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錯不是我犯下的,后果卻要我來承擔!
師父,我總是向您要公平,您卻從來沒有真正聽過我一言。我如此迫切地要最后的水生天,您明白一切,卻總是不應允。如果您早答應了我,我又怎會出此下策?桃花山又怎能遭到這場災禍?”
沈泊舟字字句句,出于本心。
這一年的短暫時光,不論出自何種原因,陶眠待他是好的。
有時候沈泊舟都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把陶眠當作真正的師父。然而每當他興起這樣的念頭,他又會無比痛恨陶眠。
為什麼他的師兄師姐,不論提出怎樣過分的要求,陶眠都一口答應了。
而到了他這里,他只是要活下來,陶眠都不肯松口。
這樣兩股極端的情緒拉扯著沈泊舟,讓他痛苦,也叫他茫然。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般煎熬,索性放棄搖擺,徹底墮落成一個不可救藥的惡人。
反正不論他怎麼做,陶眠待他,永遠都比不上師兄師姐。
那他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陶眠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沈泊舟是魔,如果和人類的年齡相比,他或許不算年輕了。
但在千歲的仙人眼中,他依舊年輕。
仙人的眼底漸漸浮現了一絲哀傷。
“徒弟,”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承認沈泊舟的身份,“你還想要什麼呢。
最后一塊水生天早就在你的體內。它落在了一根樹枝上,我把它取下,混在藥里,讓你喝了。
在還沒有離開桃花山的時候,你的身體中,就已經有了一塊水生天。
師父不是不想給,而是給不了第二次。你不需要做什麼,也不用要求什麼,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怕你失了道心,怕你走邪路,才考驗你至今。你只要在樹下敞開懷抱等待,果子就會落在你的懷中。為什麼偏偏要把那樹砍斷呢。
你明明應該感知到水生天在你體內,已經是完滿的一塊。但是你的雙眼總是在追尋,無法安定。
徒弟,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第257章 我的沉默比命還長
榮箏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回到了山中,她過去住的房間。
屋內窗明幾凈,空氣中能嗅到淡淡的草木香,家具擺設一如昨日,連她臨走時遺忘在桌上的玉簪都沒有改變位置。
玉簪橫在木盒之上,木盒是專門用來放簪子的。
榮箏出門時本想把頭上的銀簪換成這根玉的,一時匆忙,忘了。
沒想到它還在老位置。
看屋內的整潔程度,陶眠應該是隔幾日就會來打掃一番。
榮箏伸手一探簪盒,指尖沒有一絲殘灰。
連這里都清掃了。
想著仙人認認真真地把簪子拿起來,用軟布將上面的灰抹掉,再輕手輕腳地擺放到原來的位置,榮箏不禁失笑。
窗外,一只羽翼如藍綢緞那般順滑的山雀飛來,落在了窗邊的小桌上。紅喙啄來啄去,與木板相碰,發出篤篤的聲音。
鳥雀這樣的小小生靈歸返,看來,桃花山的這場浩劫過去了。
榮箏自榻上坐起身,衣物還帶著煙熏火燎的味道。
她第一件事便是將衣服換掉,換了件平時在山里穿慣了的豎褐。桌上有茶水,溫的,放置有一段時辰了。
榮箏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喉嚨,又從一只陶缽中撈了把米,手攏著,在桌面聚了一小撮,邀那小山雀來啄食。
山里的鳥通人性,也不怕人。榮箏的手還沒來得及撤走,那小雀就等不及來吃。
“你慢慢來吧,我要去找我師父了。”
榮箏小聲對它說著,也不管它是否聽懂,自顧自走出了門。
五弟子本以為自己推門所見的,會是一幅劫后余生的殘破景象。
但是沒有。
盡管那些鳥啊鹿啊之類活的生靈蹤影少了,可草木溪石這些仍是原模原樣地坐在原地。
榮箏略感驚訝,她知道陶眠本事大,想不到對方的復原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話說……小陶呢?
榮箏喚了幾聲,沒人應答。她歪著頭,思索。
陶眠此刻所在的,只有一個地方。
她的左腳甫邁出一步,頓感一道犀利的視線自身體斜后方射來。
這目光叫她熟悉,不用動腦子想,便知道是誰。
榮箏嘿嘿兩聲,一個猛回頭,撲得黃答應個措手不及。
“黃答應!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想我想得緊!放棄掙扎吧,這些都是你欲擒故縱的小手段!”
“……”
黃答應咯咯叫了一連串,響亮刺耳,充滿著悲憤和屈辱。
這簡直是造謠污蔑!
不顧黃答應掙扎,榮箏硬是把它夾在胳膊肘,一并帶上了山。
不出意外,陶眠果然在師兄師姐的墓前。
如今的榮箏,來往這段路已經相當熟稔,就算倒立著再把雙眼蒙上走,她都能走過來。
她抵達的時候,陶眠正在干體力活。
他在刨坑。
“……”
榮箏先是沉默,然后把黃答應放在地上,免得等會兒小陶語出驚人,她不小心松手,再把黃答應摔了。
等黃答應安穩著陸,她才抖著嘴唇問。
“小陶,我斗膽問一嘴……你這坑該不會是為我準備的吧?”
陶眠抬手,手指捏緊袖口,揩了揩總共也沒幾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