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紅火,我們李家才有了那段輝煌的年月。”
李風蟬說著說著,也露出懷念向往的神情。
陶眠只是微笑。
“那真的是很好的。”
當初陶眠背著陸遠笛離開皇宮時,在大火中,陸遙凄厲無助的哭喊似乎猶在耳畔。
她是在那污濁黑暗的皇宮之中,唯一對他人付出真心的人。
在一眾的不甘、不釋懷和意難忘中,當年天真懵懂的小公主陸遙,卻獨獨開辟出了一條幸福圓滿的路。
這讓陶眠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李風蟬敏銳地察覺到陶眠的心情起伏,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小陶道長,難道你認識老祖宗嗎?”
豈止是認識。
面對少女那張困惑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陶眠竟然能在其中找到當年小公主的影子。
現在他看著李風蟬,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就像他剛剛說過的,萬事萬物都有其緣起,不是沒來由地突然出現、生發和消失。
他和李風蟬的相遇,果然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牽引,一種安排。
但面對著少女困惑的神情,陶眠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任何真相和實話。
他只是淡淡地笑著。
“和我記憶中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讓我想起了她。”
第200章 離別
陶眠把畫軸交還給李風蟬,小姑娘雙手抱著長長的卷軸,一雙明亮如星子的眼睛向上望著小陶仙君。
“小陶道長,你要是喜歡這幅畫,我可以……可以找人摹一幅,送給你!”
陶眠笑著婉拒了。
“這是你們李家的至寶,我一外人,看看便好。小風蟬,這次別讓它輕易被人拿走了。”
“不會啦,”李風蟬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上次是我馬馬虎虎的,剛回北蘆洲,許多事情還沒有明晰呢。”
這次她決定讓自己的根重新落在這片土地,今后的路,還要好好地打算。
陶眠見她打定了主意,輕聲問。
“你也決定要在瀑布下面倒立麼?”
李風蟬曾說,她的父親,曾經是一個在瀑布下倒立的人。
——如果讓他重新來過,他還是會在那條湍急的瀑布下倒立。就算他支撐不了多久,濕滑的石頭讓他一次次跌得頭破血流,他仍要站在那里,倒著站。
陶眠始終記著這段話。
李風蟬的眼眸彎起,如新月破云。
她想起了在桐山派的經歷,桐樹林中揮劍的大長老,將宗門擋在身后的桐盛老祖,還有那些中途折返,和門派共進退的無名弟子。
“是啊。可惜我沒他那麼樂觀,我知道,我早晚要死在那湍流之下。
但我立在那里,就是一種意義。”
不過李風蟬似乎不習慣這種煽情的氛圍,她還為自己圓了一句。
“聲明一下,我對桐山派沒什麼感情,這桐山腳下的百姓,倒是有許多在我幼時幫助過我。畢竟家道中落,我爹又不管我。
我想留在這里,是為了他們。”
沈泊舟注意到李風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被他擋住的邱林師兄眼皮在不停地跳。
但當他聽見那句“為了他們”之后,他無聲地嘆息,有點欣慰,也有些復雜。
陶眠這回徹底明白了小風蟬的真實想法。
陸遙的后人,能夠像她一樣,選擇做一個正直的人。
哪怕放棄高貴的身份和奢華的生活,選擇從頭開始。
小陶仙君拍了拍少女的頭頂。
“你和她很像,你們都走上了同樣的道。”
李風蟬聽得云里霧里,她還不明白陶眠口中的“她”是誰。
“小陶道長?”
陶眠收回手,回頭望了一眼六弟子,后者輕輕頷首。
隨后他正式向李風蟬和桐山派的一切道別。
“我們要離開了,小風蟬。”
李風蟬茫然的眼神重新凝聚。
“啊!那我送送你們吧。”
她怕陶眠會拒絕,立馬又補上一句。
“不送得太遠,就到山下。等你們出了山門,我就回來。”
陶眠一想,這樣也可,不會讓她太勞累,于是點點頭。
“那好吧,我們再走最后一段路。”
“小陶道長這話說得……好像我們今后就不會再見了似的。”
總是送別他人的陶眠笑而不語。
他們沿著長長的山路石階而下,山間下了細雨,一派空蒙綠郁之景。
三人各撐了一把油紙傘,沈泊舟跟在后面,陶眠和李風蟬在前。
李風蟬的傘要小些,是水紅色的,師徒二人則是樸素的油黃顏色。
遠遠望去,像三朵大小不一的蘑菇,在墨色的山崖間綻放。
行至山腳,陶眠停住腳步,微微側身,看向站得偏高的李風蟬。
沈泊舟無聲地繞過少女,來到陶眠的身后,和他一起道別。
“山長路遙,風蟬,我們就此別過吧。”
直到這一刻,李風蟬才有了離別的實感,心中頓時升騰而起一股柔軟的離思。
李風蟬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被飛濺的雨絲打濕了。
“小陶道長,今后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有緣自會相見。”
“那……要是無緣了呢?”
陶眠淺笑著回她。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是那麼容易割斷的。
今時分別,或許明朝、來年……乃至若干個春秋后,我們就會再度重逢。若要相見,不必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