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人界之后,仙人的力量多少會受到限制。赤霄微微皺起眉,駐足片刻。
忽而,他察覺到一縷奇異的氣息,像風中絹帶,在人群之中飛速穿梭。
赤霄游移的眼神忽而定在東南方,他撥開人群,追逐著那道魚似的氣息離去。
他穿入矮矮的巷子,逆著人流行走。
在他前面有一道瘦削的背影,是個年輕的男子,白衣玉冠。
那氣息就附著在他的身上。
赤霄緊跟著對方,漸漸走到了最熱鬧的鎮子中央。此地車水馬龍,頓時擁擠起來。那人步伐放緩,在東張西望,似乎被這繁華的景象吸引了。
幻化成一位普通青年的赤霄真君伸手拍了一記對方的肩膀。
“這位……”
那人應聲回過頭,是一張極其平凡的男子面容。
和赤霄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何事?”
對方的嗓音粗糲,語氣也不好。
赤霄回過神來,正打算套一套話。
這時,一個白色的、巴掌大的紙人從那白衣男子的衣擺下方飄落。赤霄一勾手指,紙人自動飄到他的掌心。
他的拇指在紙張表面撫過,果然,所謂的仙人氣息,是被有意附著在其上,專門引開他的。
眼前的青年嘟囔了一句什麼,估計是在罵他。赤霄失笑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種小花招給戲耍了。
在鎮子最高的酒樓之上,有兩位貴客坐在臨窗的位子,是一對男女。
男的一襲黛紫錦緞長袍,頭戴松石紋白玉簪冠,手中把玩著一柄漆木描金折扇,緩慢地張開兩葉,又收攏,漫不經心地垂眸望著街市上穿行的人群。
女子則是一身簡樸的雪青襦裙,烏發用一根竹節玉簪松松地攏住,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多余的裝飾。
但她面若桃李,眼如水杏,顧盼間輝光流轉,靈動非常。她一手捻著一塊桂花酥,小口地品嘗,對外面的熱鬧似乎并不感興趣。
這一男一女臨街對坐,并不交談,仿佛不怎麼熟似的。
直到樓下那位徘徊的青年遠去之后,男子才把目光收回來,提起茶壺,給第三個人的茶杯斟滿。
“人走了,坐下吧。”
雅間分明只有他們兩人,男子好像在對著一團空氣說話。
……
準確來說,是對著那棵突兀出現的桃樹盆景。
眨眼間,那盆鮮亮的植物就變成了一個俊秀的青年。青年浮夸地呼吸一口,坐在桌子邊僅剩的那把座椅之上。
吃點心的女子把窗戶貼心關上。
在雅間的,正是陶眠一行三人。
時間回撥半個時辰,那時小陶仙君手握鼓槌,渾身忽然劇烈地一抖。
薛瀚擰眉盯著他,關心了一句——
“抽什麼風呢?”
陶眠白他一眼,然后才說。
“我察覺到了一股不妙的氣息,這種氣息讓我感覺非常地不妙。”
“……”
薛瀚正無語著,讓他別犯病,這時陶眠又是一激靈,隨后向著山下就跑。
“快走快走,對方追上來了!”
于是另外兩個人就這麼跟著陶眠,朝著山腳呼呼地跑。快到鎮子上的時候,陶眠一邊跑路,一邊從懷中抽出一沓小紙人,手指捻出一張來,在自己頭發絲上蹭蹭。
薛瀚瞥一眼,收回,然后又瞪回去。
“這又是何種才藝?”
“你別管,有用的。”
陶眠的頭發被電起來一綹兒,逆著風高高飄揚。阿九把手舉高靠近,劈里啪啦幾聲。
小陶仙君彎下腰,小紙人的雙腳觸碰到地面之后,自動擁有了生命。
它搖搖擺擺地走了兩步,適應了這副身體,隨后張開四肢,像風箏一樣把自己放飛,啪地貼在一個倒霉蛋的后背。
然后它活動著手腳,緊貼著陌生人的衣衫,將自己磨蹭到前面來。
陶眠扭頭回望,那股同類的氣息更近了。
他推搡著薛掌柜,再拉上阿九,三人走進了一條巷子。
等到那位偽裝起來的青年追著小紙人離開后,薛瀚才直起身子。
“我們去那邊。”
他指了指茶樓露出來的一角飛檐。
陶眠不同意。
“這麼明顯,不成。”
“燈下黑的道理不懂麼?越危險就越安全。”
“……你是不是就想找個清閑又有檔次的地方待著。”
“當然,薛某絕不會狼狽逃竄。”
“……”
阿九平時很少出門,好不容易跟陶眠和薛瀚一起,就遇上這麼刺激的事兒。
她暈乎乎的,跟著兩個朋友走,一路來到茶樓。
現在他們在茶樓雅間,觀察著樓下的一舉一動。陶眠非要把自己變成一棵桃樹,薛瀚鄙夷著答應了。
這會兒那位奇怪的人士離開,陶眠重新變回人身。
薛瀚說他一句。
“你看看外面的炎炎烈日,這種季節哪里來的桃花?”
“少管,我就要變成桃樹。”
陶眠握住薛掌柜給倒的那杯茶,大口飲下。
阿九還在關心方才那人的身份。
“陶郎,那位公子為何緊追著我們不放呢?”
薛掌柜把自己摘出去。
“是追著他,別帶上你我二人。”
陶眠也拿取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我不認識他,但我意識到在他身上,有和我相似的氣息。”
“仙人麼?”阿九歪著腦袋想,“看來那雷鼓有點用處呢,不過應該也是因為擊鼓的人是陶郎吧。”
陶眠聞言又要高傲起來,薛掌柜這時吐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