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又補充了一句。
“雪山……道人……”
陶眠被六船的話指引著,一時間還是沒有想到他所指的到底是哪座山。
忽然間,福至心靈。他想到了那座山,他唯一爬過的一座終年有雪的山。
但是……六船怎麼會知道那座山呢?
“你說的山,為師心里有數了,”陶眠撥弄著花燈下面的珠串,眼神望得很遠,“但為何偏偏是那座山呢?對我來說,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畢竟有一千多年了。
隨后陶眠不知道想到什麼,忽而又變得喜悅起來。
“既然如此,那小六你豈不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注定要和為師相遇?或者說重逢?我就說麼,當初遇到那位道人,他必然是指引著我要去走一條必走的路。”
陶眠倒是樂觀,雖然這一天一夜跌宕起伏,六弟子的身份出現了兩次轉變。
但他看上去半點沒有受影響,還能跟六船開玩笑。
“小六,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就是要來到桃花山,幫為師劈柴燒飯拔草曬書。”
沈泊舟有些無奈。
“仙人師父,這中間發生了好多事,有很多謎團未能解開,我的身份也是迷霧重重。這些……難道你不擔心嗎?”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陶眠搖頭晃腦地誦了一首詩,“有些事情你活到二十歲時想不開,三十歲就能想開。一百歲時想不開,兩百歲就能想開。
像為師這樣,活到一千來歲的高齡,很多事情,就是過眼云煙留不住了。
六船,苦日子長著呢,不必提前憂慮。能與合得來的朋友們共處一時一地,享受美食美酒美景,足矣。
等到今后苦痛真正襲來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能夠撫愈傷痛的,就是這些短暫的時刻和瞬間。”
陶眠語氣輕松地和六船說著這些話,六弟子是通透的人,他會想明白的。
再多的,就不必贅言了。
果然,六船琢磨著師父話中之意,良久后,點了點頭。
“弟子明白了。”
陶眠對他笑笑。
“走吧,還要拿下今晚的魁星呢。”
仙人的話音剛落,忽然,長街的盡頭響起一聲綿長的號角聲。
這號角仿佛從遠古而來,聲音綿漫,穿透了長長的街區,穿到每個人的耳中。
街上,原本喧鬧的人群,在聽到這聲號角后,仿佛被施了咒法,不約而同地停止交談,去尋找聲音的源頭。
有些參加過節日的年輕人嚷起來,說“快看快看,祭星塔那邊亮起來了”。
人群跟著那道聲音跑,阿九在他們這支小小隊伍的最前面,手中舉著一個星君造型的糖人,遠遠地跟他們揮手。
“陶郎!薛瀚!六船!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呢!星塔亮起來啦!”
李風蟬就站在阿九的旁邊,也是笑盈盈地望著其他人,等待著他們一起。
陶眠回她一句“就來”。他跑出去兩步,轉頭,對著略顯茫然的六弟子,笑著揚聲叫他。
“走了小六!快些快些,不然趕不上他們的熱鬧了!”
六船被他的情緒帶動,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好。”
他跟在陶眠的身后,周圍都是小跑著的年輕男女,還有他們的歡笑戲鬧聲。
花燈閃爍明滅,天上繁星璀璨。人間天際,此時盡是同樣的繁華明麗。
那是六船就在心里想,不管今后會發生怎樣的事情,遇到如何的磨難。
只要他回想起這一刻,此生就不再有任何的遺憾了。
第171章 世界孤立我任它奚落
祭星塔是整座鎮子最高的建筑。塔高五層,上面有著精美的星君刻像和文字圖畫。那些衣袂飄飄的仙人,栩栩如生。仿佛一陣微風吹來,他們就要自塔身活過來,乘風而去。
此時塔的每一層的四角都被懸掛了一盞火紅的大燈籠,那燈籠的大小,估計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將它攏住。
在四個巨大的燈籠之間,又串著無數的小燈籠。
遠遠望去,祭星塔明亮璀璨,仿佛真正地身披繁星,靜靜地矗立在群山之下。
陶眠被阿九拉著,一路跑到了祭星塔的塔下。阿九口中不斷說著“借過”,最后他們竟然擠到了前排。
湊近去看之后,陶眠才發現,這祭星塔的材料,居然是木頭的。
“那萬一某個燈墜了,整座塔不就全燒了?”陶眠略略吃驚。
薛掌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左側,悄無聲息的。這時他搖著手中的扇子,和陶眠一樣,仰頭去望那座高塔。
“要的就是把塔燒了,”薛瀚語出驚人,“等這塔燃起來,那才是真正的祭典。”
薛瀚說,鎮子上的人除了正常的勞作和生活,最大的事情,就是修這樣一座木塔。
而它的唯一用處,就是在祭星節這天被燒掉。
“塔一燃,就代表心愿被天上的繁星所聽見,繁星就能去實現心愿,”薛瀚慢條斯理地解釋,“我不曉得靈不靈,反正鎮上的人都是這麼相信的。”
“那奪星的儀式是……”陶眠問。
“那就是祭拜之前的一個環節了。看到那些塔邊的棱角和木梁了嗎?等下參與奪星的人,就要從塔底出發,一直攀到塔尖。”
陶眠順著他的扇子所指的方向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