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中多事之秋,我當時沒有權宜之計,只得讓你去煙靄樓幫我打探消息。”
“閣主長了一張嘴就會編呀,你那麼多影衛,非得要我這個頭領去?實在不行,讓我下面的兄弟們涂脂抹粉、男扮女裝啊。”
“密令一下,我就后悔了。但閣中的親信都勸我,這只是暫時的,遲早,我會親自把你從煙靄樓接回來。”
“怪事,還沒吃飯,我怎麼就飽了?不得不說杜閣主畫餅的功力真是深厚,小花我佩服佩服,五體投地。”
“……”
這回房中的杜鴻沒回應,陶眠還在上面叭叭叭地說。
“杜閣主?閣主怎麼不說話啦?是不是被我拆穿了偽君子的假面,你心虛?”
仙人自娛自樂半晌,別人不管,自己是高興的。
他意猶未盡,最后撇撇嘴,小聲罵一句“渣男”。
不是他向著徒弟說話,而是換作他是榮箏,早就放兩把火,不管不顧地燒過去。
一把燒了煙靄樓,一把燒了浮沉閣。
話說到底是杜鴻還是杜鴻他爹救過她的命?小花怎麼能忍氣吞聲這麼些年。
陶眠聽了一會兒,完全忘記自己是瓜主本主。自己的一條老命被人惦記,他還有心情浮想聯翩。
對于杜鴻的關切,榮箏只是回了一句“多謝閣主關心”,然后又和他商量起陶眠的事。
杜鴻要陶眠的人。
這話說得可能有點別扭,準確來說,他是要陶眠的心臟來煉丹,助他度過下一次天劫。
妖修同為修士,每逢突破之際,自然也要面對浩大天劫。
境界愈高,天劫愈烈。
幸運的話,傷筋動骨,受點輕傷就過去。
如果不幸,沒能挨過天劫,那就是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別說這輩子,就是連下輩子都一并無了。
陶眠是這世間罕見的存在。他肉身成仙,因為桃花山的山靈滋養,與這里合二為一。
這是獨一無二的因緣,桃花山庇護著他不受天劫侵擾,而他也以自身的修為與善行回饋給山。
人山合而為仙,桃花仙自成一道。
他這般少有的境遇和仙體,不曝露則已,一經曝露,就會引來許多惡意。
只要煉化了他的身體,那麼對方就能得到成仙。
在榮箏和杜鴻對話的只言片語中,陶眠捋清楚這件事。
好麼,他這不成了一塊行走的唐僧肉嗎?
本來陶眠呆在山里,自己玩自己的,無人問津還好。
后來他收了大弟子。不過顧園只有早些年請他幫過幾次忙,多年后就因為愧疚不得見,那時陶眠的名氣還沒有很大。
陸遠笛當了皇帝,他作為帝王師,曾經掀起過一陣波瀾。但新帝繼位后,刻意抹去了先皇的諸多歷史,陶眠也便被埋在往昔的塵埃中。
要說真正引起某些有心人關注的,還得是他那次在魔域幽冥堂的宴席上。陶眠不愿見兩個徒弟大打出手,主動起身阻攔。
因緣巧合,他就被個別賓客記在心上,私下調查了他的身份。
懷璧其罪。
陶眠只是為了見見徒弟,就這麼被人惦記上了。
不過說到底,還是魔域那地方特殊。千燈樓敢把仙人遺骸呈上來,那里的魔和妖對仙是個什麼態度,就可見一斑了。
隨后,陶眠還了解到,榮箏本來的計劃,是下毒。
“雖然下毒是個方便的手段,但閑談時陶眠跟我提過,他的三弟子是善毒的高手。
徒弟都這般厲害,師父更是不會差。閣主,下毒一事,還須細細考量。”
雖然榮箏沒有夸的意思,但陶眠還是心虛地摸摸鼻子。
要說毒這方面,他可遠不如流雪。
杜鴻聽了榮箏的解釋,思忖片刻后,才回。
張口就有些隱藏的質問之意。
“小箏,你是覺得下毒不妥,還是不愿?”
“我……”
榮箏一時語塞。
掌心的畫眉鳥啄了半天,也沒討來什麼好處,啪嗒著翅膀飛走了。
陶眠半躺在屋頂上,望著漫天朝霞,咕噥一句。
“哎呀,命在旦夕。現在可如何是好呢。”
第65章 起局
榮箏一身疲色回到莊主的寢居,從月門外窺見屋內燃起一盞油燈。
燈光昏黃晦暗,落了一小片暖意在外。即便隔得遠,榮箏依然感覺到身上的寒意清褪少許。
她雙手合十,抵在額頭,深深呼吸幾口。
這是她慣有的舒緩情緒的小動作。過去每次出任務時,她都要一個人待在某個無人的陰暗角落,什麼都不做,只是聽自己的呼吸聲。
還差一個承諾……
杜鴻答應過她,只要完成這次任務,她就可以拿到那三樣本該屬于她的東西,遠走高飛。
從此浮沉閣的一切,那些黑暗、渾濁、骯臟的過往,都與她無關。
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振作起來。當陶眠聽見屋門被敲響,那個活潑開朗的小花又回來了。
“小陶!我從膳房取了晚膳。熱乎的,快來快來。”
陶眠坐在一只高凳上,兩腿岔開,彎腰,手里一根格外粗壯的桃枝。
他正握著匕首把枝干的一端削得尖尖。
“這是在忙什麼?”
榮箏把食盒擱置在旁,好奇地背過手探頭去看。
陶眠吹一口氣,閉起單邊的眼睛打量。
“提前做好準備。萬一屋里那些冤魂邪性大發突然暴起,還能有個抵抗,你跟我不至于被吸干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