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微微躬身,手臂揚長,指向一條路,請兩人跟隨他過去。
榮箏始終貼著墻壁走,生怕被外面的客人發現。
陶眠一頭霧水,就在此時,他聽見門外的管事道——
杜閣主,一路勞頓。
杜閣主……
杜鴻?
陶眠有些驚訝。
原來這棲凰山莊的主人,和浮沉閣還有往來?
這件事是陶眠沒有料想到的,估計薛瀚也不清楚。不過陶眠想,山莊這麼大,兩人又絕對不是抱著同一個目的前來,能遇上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剛想安慰徒弟兩句,讓她不要緊張,大不了師父幫她易容。
然后又聽見管事說了一句——蘇谷主,您也來了。
……
蘇天和!
這回換陶眠臉色一變。他心里道了幾聲晦氣晦氣,和徒弟一起悶頭趕路。
他怎麼會來?
蘇天和這個名字,陶眠是萬萬不愿提起的。
他的三弟子和四弟子之死,與他有直接間接的關系。
但流雪在信中沒有表現出對他的仇恨,反而將天盡谷交到他手中,這樣陶眠就不便對人做點什麼。
畢竟天盡谷也算是流雪的遺物之一,陶眠也不樂意見得外人毀了它。
只是對于蘇天和,他連回憶都不想回憶,最好此生不相見。
這個人陶眠看不穿,他太會偽裝自己的目的,又野心很大。
陶眠怎麼都想不到,當初的一場因緣際會,竟然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他那時還把他當作誤入桃山的來客,把剛摘下來的仙桃與他分享。
早知道就不該分給他,直接把人趕下山。
陶眠忿忿地想。
門外的交談聲越來越遠,不多時,仆從帶著兩位客人來到各自的房間。
陶眠簡單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擺設,沒有發覺什麼大問題之后,走到隔壁廂房,輕敲徒弟的房門。
榮箏方才的狀態很令人擔心。
房間內傳來一聲應,很快,房門自內打開。
五弟子已經調整好心情,又恢復往日的活力,跟陶眠熱情地打招呼。
但仙人敏銳極了,一眼看出她在勉強。
“方便讓我進去嗎?”
榮箏側了側身子,讓師父進屋。陶眠的眼神厲害,他瞄見徒弟的掌心有深深的牙印,應該是她自己剛剛為了控制情緒咬的,不小心下口太重,現在還沒復原過來。
看來那個杜閣主,給小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啊。
陶眠在心里嘆氣。
他就說呢,一個殺手,怎會如此開朗外向。
跟他上輩子擁有的閱讀經驗完全不符。
陶眠找了個空位隨便落座,也讓心不在焉的榮箏在他對面坐下。
他一開口,就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你也知道,我們兩個是貨真價實的騙子。”
“……?”
“除鬼這種事我活了一千多年也沒接觸過,本來麼,桃花山也不需要我掌握這項本領。但現在來都來了,人家肯定也不會輕易放我們走。”
“那……咋辦?”
“為師想好了,”陶眠用說大事專用的嚴肅語氣跟徒弟講明自己的想法,“等到晚上,那鬼咱們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翻墻跑。”
“……”
真是絕妙的餿主意,榮箏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才顯得二人的對話沒那麼荒唐。
陶眠看出她的鄙夷,很不滿。
“怎麼,是瞧不上師父翻墻的技術麼?年輕人不要太囂張,總有一天你要明白這個道理。打得好不如活得長,功夫深不如逃得快。”
“我信了,師父,快收起你的歪理吧。”
“這都是歲月凝結的精華。”
陶眠編瞎話編得意猶未盡,口渴,給自己倒杯茶。
榮箏在這期間始終沒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清楚自己剛剛過于失態,只要那人存在,哪怕不說話,與她而言,也是一顆心被攥在手里要碎。
她無路可逃,情急之下向眼前這個只認識了不足三天的仙人求助。
仙人為她指出一條路,還什麼都不問。
榮箏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然存在這麼幸運的事。
“小陶,你……”她猶豫著,終于把心里話問出口,“你真的不追究?我剛剛……”
陶眠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子。
“也不是不想問,”他說,“只是剛才聊我自己的人生哲理太入神,忘記了。”
然后他把耳朵湊過去。
“現在能說嗎?我想聽。”
“……”
榮箏強忍著心頭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邪火,現在她有點明白為何陶眠那個朋友總是看起來脾氣不好的樣子。
仙人確實在惹人惱火這方面有點天賦在。
見徒弟半天沒有回應,仙人嘁了一聲,不屑。
“不想說算了,我這人活得長,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其實我——”
榮箏開了個頭,陶眠再度把耳朵湊過來。
“你不是不想聽?”
“聽聽無妨。但你可以不說。”
一來二去,榮箏都有些無奈了。
仙人雖然氣人,但她之前那股復雜低沉的情緒也煙消云散。
“罷了,先聊聊你那個荒唐的計劃吧。”
“怎麼能說荒唐,這是最切實的……”
師徒二人正聊著天,陶眠口渴想要倒水,這時,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主動為他斟茶。
陶眠還以為是徒弟良心發現,終于想著孝敬師父時,他抬起頭,發現榮箏在對面吃東西,兩只手各握著一塊茶點。
……
剛剛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