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好的,怎麼瘋了呢?”
“兒子!”冷波突然流出淚來,喃喃喊道,兩只手張牙舞爪揮舞著。
張玄搖搖頭說:“冷波,你哪來的兒子啊。”
冷波的眼睛移動了一下,眼神瞄向床單,又開始瘋言瘋語。
小李帶著幾個護士推開門沖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注射器,不由分說按住冷波的手,一針管扎了下去,冷波痛苦地呻吟著:“兒子!兒子!”
等護士離開后,張玄用手摸床單下面,下面居然真有一張照片,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張玄感覺冷波其實沒瘋,他是裝出來的,可是他為什麼要裝瘋呢,又是誰把他關進來的?
他將照片揣在兜里,退出病房,正巧遇見眼鏡男。
“自討沒趣了吧?”眼鏡男認定張玄吃了鱉,拍著肩膀安慰道。
張玄點點頭,問道:“冷波到底怎麼回事?”
眼鏡男想了想:“他是被同事送過來的,據說莫名其妙就瘋了,成天說自己有個兒子失蹤了,實際上他哪有什麼兒子啊。”
“確定沒有嗎?”張玄反問道。
眼鏡男變了臉色,嘲諷道:“精神病人的話,你也信?”
3
造紙廠是這里的核心產業,巨大的煙囪高聳入云,城市上空巨大的灰色云層都是它的排泄物,空氣中淡淡的臭味,也是拜它所致。
大門拉起長長的鐵柵欄,身著黑色制服的保安冷冷望著張玄,趾高氣昂。
“您好,我想找下張自強?”
保安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知道這里有多少人嗎?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張自強?”
“冷波的同事。”張玄補充道。
保安側著腦袋想了一圈說:“你說的是那個瘋子?”
聽到保安直呼冷波是瘋子,張玄內心有些不快,心想冷波裝瘋的背后一定有極大的秘密。
保安略帶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電話,唯唯諾諾地問了幾句,便掛了電話,沖著張玄擺擺手道:“進去吧,進去吧。”
白色的廠房猶如一個個巨大的蟲卵,星羅棋布在整個產業園,而穿著藍色制服的員工猶如穿梭在地穴里的工蟻。
張自強在辦公室接見了他。
五年前,造紙廠組織了一次攝影大賽,廠里的攝影愛好者踴躍報名。
張自強說,冷波平時沉默寡言,但是酷愛攝影,在科室的慫恿下,冷波鼓起勇氣報了名,之后他就經常一個人帶著照相機四處采風。
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變得神經兮兮,深居簡出,經常曠班,有人看見他時常出沒于城市里各個防空洞,再之后,他就變得瘋瘋癲癲,經常嚷嚷著,自己的兒子不見了。
張自強用手敲了敲桌子,沉聲道:“據說,冷波是在防空洞里惹上了不干凈的東西,中邪了。”
冷波的精神失常與防空洞有關!
“那麼你們有沒有見過他所說的兒子?”張玄問道。
“他沒有結婚,哪來的兒子?”張自強搖搖頭。
“你看看這個,從冷波床單下發現的。”張玄覺得這個小男孩的身份是一個突破點。
張自強接過照片,仔細辨認。
“這!”張自強看著照片露出驚訝的神色,“你是他什麼人?”
“我們是發小,從小玩到大。”
“怎麼沒聽冷波提起過?”張自強將照片放到一邊。
“我離開這里很久了,沒怎麼回來過。”張玄解釋道。
“這張照片上的男孩我不認識,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認,冷波沒有兒子,我可以帶你問問其他同事。”
張自強鄭重其事,不像說謊的樣子。
張玄又拜訪了幾個同事,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冷波沒有結婚,也沒有兒子。
造紙廠旁邊矗立著一排白色的小高層建筑,是廠里為單身職工提供的宿舍,房間里有一張上下鋪,類似大學宿舍,下面是書桌,上面是床。
以前冷波就住在這里,自從他瘋了以后,這里分配給了其他同事,張玄發現書桌下面第三排的柜子上了鎖,便問:“這里怎麼鎖上了?”
住在這里的小年輕瞥了一眼:“我搬進來的時候,柜子就鎖上了,大概是冷波的東西,一直沒有動。”
張玄學過開鎖,拿出一截鐵絲,從鎖口插進去搗鼓,幾秒鐘后,“咔噠”一聲,鎖開了。
柜子里放著一個信封,捏上去沉沉的,撕開封口,里面是厚厚的一疊照片。
張玄拿著信封對小年輕說:“這些東西我幫冷波帶回去了。”
小年輕漫不經心地哼哼了兩聲。
臨走的時候,張自強拍了拍張玄的肩膀,隨口問了一句:“照片上的男孩,你見過嗎?”
張玄搖搖頭,張自強點燃一根煙,不再說話。
這個小男孩到底是誰呢?冷波為什麼要去防空洞?他在防空洞里又發現了什麼?
4
張玄心中一直有一個遺憾。
在他六歲時,父親失蹤了。
印象中的父親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他是80年代的大學生,畢業后分配在本地的食品廠擔任主任工程師,總是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
母親說,成年后的張玄與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日近黃昏的時候,張玄去了食品廠小院,這里久無人煙,拉開小院的鐵門,葡萄架上的藤蔓早已枯萎,院子里雜草叢生,幾只老鼠沿著低矮的屋檐穿梭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