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今天、今天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門外那個,他要殺我!」
從他語無倫次的敘述中,我大概明白了。
于聰是典型的晝伏夜出作息,他十一點多吃完夜宵回來,就遭遇門外「于聰」的追殺。
他慌忙逃進屋里,反鎖房門,立刻報了警。
但「于聰」今晚鐵了心要殺他,顧不上會引起鄰居的注意,想用斧頭劈開房門。
這一點他也確實不用太擔心,這棟樓是孤零零的拆遷釘子戶,附近沒有人家。
樓下就一間房住人,住的還是聾老頭。
樓上的兩戶人家一個去了旅游,另一個最近購物節,天天在公司通宵加班。
他嚇壞了,就從衣柜里的秘密通道鉆進我的房間躲著。
可沒想到「于聰」又敲響了我的房門。
「咔!」
一聲巨響。
斧頭劈上了我的房門。
攝像頭最后留下「于聰」揮舞著血淋淋的斧頭的模樣,就被弄壞了。
房門并不結實,也不知道能撐上多久。
「你爬過來的道呢?」
我揪起于聰的衣領低聲問。
「啊?」
他被斧頭劈砍門板的聲音嚇得魂不附體,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到我房間的那條通道在哪里,我們從那里出去!」
我強壓怒氣又重復一遍。
「可是我的房門已經被他砍開了呀……」
他抖抖索索地回答。
「你房間有個陽臺,我們從陽臺爬出去,說不定能借助空調掛機和防雨棚下樓!」
我的手腳都緊張得出汗了,門板被劈開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尖利,簡直是催命曲。
「他有斧子,這破門頂不住怎麼辦!趁他還沒發現,我們趕緊走。」
我恨不得踹他一腳。
于聰恍然大悟,手忙腳亂地領著我打開房間的衣柜。
今晚溜進我房間后他還沒來得及整理,衣柜里的衣服亂糟糟的,他除去衣物的遮擋,在柜墻上摸索。
終于,扣到一條細長的縫。
這條縫正好是衣柜中隔板的位置,完全被掩蓋住了,我完全沒有發現。
他用力向外側一推,衣柜的后板就被推開了,露出一條黑暗的縫。
縫里露出一條青灰的內褲。
這是于聰那邊的衣柜。
我看得又急又氣,但現在并不是找他算賬的時候,拿斧子的「于聰」正站在我家門口。
斧頭的劈砍聲已經停了下來。
外面的人似乎是累了,沉悶地喘著粗氣。
趁著這個機會,我催促于聰抓緊時間。
他點點頭,抖著手推開自己的衣柜門,剛伸出腦袋,就發出短促的驚呼聲。
「啊!」
剩下的半截聲音被卡在了嗓子里。
他的腦袋滾了下來。
熱烘烘還帶著腥氣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上。
是血,是于聰的血。
我輕輕一推,于聰的身子重重栽出衣柜,倒在地上,尸首分離,連呻吟聲也沒發出。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我甚至來不及尖叫,抬頭就看見一張和于聰一模一樣的臉。
血濺到這張臉上。
他咧開嘴,滿是惡意地笑著。
他手上還舉著一把鋒利的斧頭,正在滴答滴答,滴著血。
于聰的血。
然后,就輪到我了吧。
我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3
周圍充斥著一種膻腥味。
五臟六腑翻滾的感覺強迫我醒過來,我幽幽睜開眼。
頭頂上亮著一盞油黃的燈,表面被油煙熏出黑黃的油膏。
這里好像是廚房。
而且是于聰家的廚房,之前簽合同時我見過一次。
我坐在廚房的地上,靠著桌腳,正好能看見廚房的灶臺,上面開著火,大鍋里咕嘟咕嘟熬煮著什麼。
于聰穿著圍裙站在灶臺前。
不對——他不是于聰。
于聰在我面前,被砍掉了腦袋。
而眼前的「于聰」,就是兇手!
我驚恐地蹬著腳,很奇怪,他并沒有捆住我的手腳。
我還能動彈,但是因為過于害怕,全身軟弱無力。
「于聰」注意到我醒了,他沒有急著過來處理我,而是站在灶前,用大鐵勺,慢條斯理地向碗里舀湯。
好像我是他隨時都能捏死的螞蟻。
一滴水從餐桌上滴下來,然后便像是斷線的珍珠般止不住。
滴滴答答。
是紅色的珍珠。
我勉強抬起頭。
餐桌上放著一個大砧板和豬肉攤用的斬骨刀,上面攤放著大大小小的紅色肉塊。
我幾欲作嘔。
廚房里充斥著好大的血腥氣,如同屠宰場。
他、他這是在處理于聰的尸體嗎?
他把于聰的尸體切塊、剁碎,用高溫熬煮后破壞 DNA,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拋尸到城市的各個垃圾桶、下水道。
原本的于聰便如泥牛入海。
然后,這個「于聰」就能取代原本的于聰。
只要「于聰」還在,即使找到尸塊,警方也不會發現死者是于聰。
在當今的人口檔案中,于聰仍然活著。
我想叫出聲來,但恐懼把我的發聲器官都禁錮住了。
那個「于聰」,他面無表情地從大鐵鍋里舀出一段連著肉的骨頭。
他端著碗緩緩走來,在我面前蹲下。
湯碗散著惡心的熱氣,一直熏到我和他的臉上。
我看見那碗肉湯,盛著淡粉色的肉骨頭,表面漂浮一層厚膩的油花。
「喂,你餓不餓?」
他問,嘴角上揚,眼神傲慢輕蔑。
惡心,好惡心。
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