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我怕嚇到她。
其次,這東西是孫康留給我的「贓物」,萬一羅茜把這事宣揚出來,我應該怎麼對警察解釋?搞不好,連我也會落得個私藏贓物的罪名。
出于各種顧慮,我沒有告知羅茜真相。
滿以為她摘下了鐲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事實證明,我還是把問題想得過于簡單了。
過了兩天,當我得知羅茜住院的消息時,整個人都急瘋了。
我馬不停蹄地趕往醫院,卻被醫生告知,羅茜已經進了手術室。
很快我又看見了羅茜的母親,正一臉呆滯地坐在手術室走廊外,神情很是麻木。
我急忙走到她身后,嘴唇發干,說伯母,羅茜這是怎麼回事?
她十分痛苦地捂著臉,茫然地搖頭,說自己也不清楚女兒到底怎麼了。
她只知道,最近兩天,女兒的精神狀態特別不好。
「我問過羅茜,她說最近有個紅衣服的女人,一直在糾纏自己,每次照鏡子,羅茜都會看見她站在自己身后,就連睡著之后,也會夢見那個女人,用鋸子鋸她的手……」
起初,她懷疑羅茜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便打算帶女兒去精神科看一看。
可意外就發生在去醫院的路上。
母女倆走到半路上,路過一張廣告牌時,羅茜忽然停下來,愣愣地看著廣告牌上反光的地方,莫名其妙地開始發抖。
還不等母親追問羅茜怎麼了,羅茜就突然發狂,大喊大叫著說,「她來了……又來了!」
隨后,她推開了身邊的人,發瘋似地沖向了馬路,碰巧路邊有輛公交車駛來,來不及剎車,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聽完,我已經麻木到無法做出表情。
沉默中,我語氣沙啞道,「那她現在怎麼樣?」
羅茜母親搖頭,木然道,「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
正說著,手術室大門被人拉開,醫生邊摘口罩,邊嘆氣說,「人已經救回來了,不過意識有些迷糊,她被撞到了腦子,可能會留下一些后遺癥。」
我感到天旋地轉。
病房里,羅茜蓋著白色的布單,呼吸微弱,臉色白得好像一張紙。
我走到她面前,心痛得猶如刀絞,始終無法面對她那張蒼白的臉。
就在我萬分懊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的時候,羅茜卻睜開了無神的雙眼,眼神迷離,用一種十分詭異的語調說,「你怎麼帶著她來了?」
我啞著嗓子說,哪個她?她是誰啊?
羅茜拼命地呼吸,活像一條脫水的魚,眼神驚恐,可語調卻是那麼的詭異,「就是……就是掛在你脖子上的紅衣服女人啊,她、她還在掐你脖子呢,你感覺不到嗎……」
死一般的寂靜,壓抑得我無法喘息。
她……就在我背上?
我機械地扭頭,看向自己的肩膀,卻什麼都看不見。
「呵呵,她在對我笑,她過來了,又從你背上爬過來了……」羅茜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吃力地抬高左手,仿佛想要指給我看。
可惜,沒等指出「她」在哪兒,羅茜就昏迷了過去。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
恐懼、自責、痛苦……無數種情緒糾纏,宛如陰云般籠罩著我的內心。
老人們常說,一個人病危的時候,很容易看見很多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羅茜看到的,究竟是腦部創傷帶來的幻覺,還是……
來到電線桿下,我麻木地點燃一支煙,深吸兩口,又垂頭看向了地面的影子,懷疑我背上的東西,會不會就隱藏在影子里?
又或者,那對該死的鐲子,才是她的藏身之地?
「媽的!」抽完最后一口煙,我將煙蒂狠狠拋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跑回家。
我恨不得現在就把那鐲子取出來,砸個稀巴爛!
可我剛到小區,電話又響了,是孫康打來的。
這孫子!
我飛快按下接聽鍵,惡狠狠地咆哮道,「你特麼到底躲在哪兒?那具棺材,是不是被你們給撬了?」
手機里先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后,傳來孫康的苦笑聲,「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干嘛?」
我氣得渾身直哆嗦,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陳濤呢,是不是你弄死的?」
孫康的語氣莫名沙啞,「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再怎麼說,陳濤也是我的發小,我怎麼會害他?」
我說,那他怎麼死的?
孫康語氣森怖道,「怎麼死的,你還不明白嗎,棺材里的東西,它找來了啊。」
我毛骨悚然,硬著頭皮說,「所以,那鐲子里面有鬼,你騙我把玉鐲從你家帶出來,是轉移它的目標,讓它盯上我,而放過你,對不對?」
孫康沉默了,良久,他發出一道嘆息,聲音仿佛拉電鋸般的嘶啞,「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壞,我讓你拿走鐲子,的確是為了擺脫那個女鬼。」
「可我也沒打算害你……你先別緊張,我打這個電話,是想讓你盡快帶著鐲子,返回青云水庫,把它重新放回棺材里,只有這樣做才能把它送走!」
我破口大罵,「你特麼自己怎麼不去?」
「我也想啊,可我和陳濤親手撬開了棺材,是它最恨的人,它不會給我們贖罪的機會。」
「你知道陳濤是怎麼死的嗎?不是我害的他,他是死在了去歸還鐲子的路上啊。
」
孫康帶著哭腔說,「可你不同,你沒有參與盜棺,它不會害你的,只要替我把鐲子還給它,事情就好辦了。」
我死死緊咬著后槽牙,「你特麼為什麼不早說,你知不知道,我女朋友就因為戴了鐲子,差點把命也丟了!」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這樣的……」
孫康呢喃了很久,隨即,他又陰測測地笑了笑,「呵呵、其實我真的很后悔,不該聽別人的慫恿,就去動棺材里的東西,呵呵!」
「你說什麼,喂……」
感覺他語氣不太對勁,我還想繼續追問,可孫康已經掛斷了手機,任憑我怎麼繼續撥打,都無法再接通了。
這個畜牲!
我氣得一拳打在了墻上。
無可奈何的我,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蹭地返回了家中。
打開門,我坐在公文包的對面,好幾次都恨不得將它一榔頭砸碎。
可我沒敢。
孫康的話,總是不斷在我腦中盤旋。
我到底應不應該聽他的?
這一晚,我徹底失眠了,愣愣地守著公文包里的東西,傻坐到天亮。
直到天亮后,我仍舊拿不定主意。
這時大門卻再度被人敲響,咚咚的叩門聲,吵得我無比心煩。
「誰呀?」我心煩意亂,罵罵咧咧跑去開門。
拉開門,我再度愣住,是老廖。
我心里很煩,問他怎麼又找來了?
哪曉得,老廖一張嘴,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孫康死了!」
「什麼!」
我瞳孔放大,后退了兩步說,「你特麼在逗我吧?」
「我可沒心思跑來跟你開玩笑。」
老廖搖搖頭,先是擠進了客廳,又看著我的眼睛道,「上次你說,孫康是跑到外地出差了對吧?」
我茫然應著,「他是這麼說的。
」
老廖卻笑了笑,「這小子壓根就沒去外地,而是跑進一個寺廟里躲了起來。」
寺廟?
我一萬個不解,隨后又聽老廖說道,「大概是昨天晚上九點左右,有僧人看到他大吼大叫著跑了出去。」
夜里光線太黑了,加上寺廟外面的路太陡峭,孫康就是在下山途中,跌落懸崖摔死的。
我茫然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孫康躲進寺廟,應該是為了借助神佛的庇護,逃避女鬼的懲罰。
可神佛,又怎麼會保佑一個做了虧心事的人?
真特麼諷刺啊!
我傻笑著點燃一支煙,想要借此平復心情。
可抽著抽著,我的表情卻越來越僵,渾身打起了擺子,一臉驚駭地問,「等等,你說孫康掉崖的時間,是昨晚幾點?」
老廖說,「九點一刻左右吧,具體時間我不清楚,我也是聽警察朋友說的。」
撲騰!
他話剛講完,我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慘著臉說,「這不對,絕對不可能!」
老廖偏頭看我,說哪里不對?
我戰戰兢兢地掏出手機,指著昨晚的通話記錄說,「昨晚十一點半,我還接到孫康打來的電話,你卻說他是在九點半之前墜崖死的,這怎麼可能?」
「我看看!」
老廖立馬搶過我的手機,低頭看向通話時間,很快,臉色也跟我一樣鐵青起來。
良久,他表情怪怪地看著我說,「據說,當時孫康的尸體被找到的時候,他正把手機貼在臉上,保持著通話的姿勢……」
話說一半,老廖見我臉色不對,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我則陷入了深深的惶恐。
那個電話,到底是他摔死前打來的,還是摔死后?
恐懼一陣陣襲來,幾乎讓我忘記了呼吸。
老廖卻忽然把手按在我肩上,「他在電話里跟你聊了什麼,能說一說嗎?」
我已經嚇到失聲,慘著臉傻坐了好久,才哆哆嗦嗦地講出了整個經過。
本以為,老廖會呵斥我迷信。
可誰知,當我說到「青云水庫」的時候,他的眉毛卻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露出比我更驚悚的表情,「原來鐲子是從青云水庫盜出來的,這就難怪了……」
我茫然地停下,說怎麼,你也知道青云水庫?
「知道!」老廖吸了一口煙,臉色很低沉,說自己老家就在水庫下游,從小就是喝著那里的水長大的。
隨后,他跟我一樣蹲了下來,緩緩講述起了水庫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