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風吹日曬,她已經不是她了。
老徐跪在樹下,嗚嗚哭了起來。
直到最后,我們所希望的事情還是沒有發生。
在那時,惡魔獲勝。
我們最終,還是沒能救下我們應該救的人。
許多同事都在抹眼淚。
我也是。
9鐘醫生帶著法醫同事,連夜幫我們給羅香蘭進行了尸檢。
那晚,包括老徐,我們好些兄弟都是在辦公室過夜的。
也許睡了,也許沒睡。
老徐暴躁極了,我真怕他會跑過去看守所,把張興義給一槍崩了。
但羅香蘭遺體的位置,卻讓我產生了疑惑。
為什麼張興義要把她的遺體,綁在那麼隱秘的地方?
轉而卻把砸得血肉模糊的另一個遺體帶回家?
老徐忿忿地說,他就是個智障,他能有什麼邏輯?
然后又在一直嘮叨,抱怨智障為什麼不能判死刑……
這正是我擔心他會掏槍,去對付張興義的原因。
不知不覺,已經到早上了。
鐘醫生又親自過來,我們開了一個小會,但這次他提供的尸檢結果,同樣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
第一,羅香蘭的死亡時間,就是其放學失蹤后的三個小時內,死因是機械性窒息,通俗點說就是勒死了。
第二,兇器是把她掛在樹上的繩子,她并沒有受到性侵。
第三,繩子打了一種很結實的結,而且根據評估,打這種結的是左撇子。
「張振通父子,是左撇子嗎?」
別說是我,老徐都有些懵。
鐘醫生進一步挑明了他的判斷:「如果張振通的供述是事實,那麼,張興義的作案時間對不上。他是傍晚時分把李靜搬回家的,此后一直被他父親鎖在二樓,但羅香蘭極有可能是入夜之后遇害的。
」
也就是說,張興義,很有可能不是兇手?
至少不是殺害羅香蘭的兇手。
另外,鐘醫生還補充了另一個奇怪的鑒定結果。
那就是關于第一個死者的遺骸組織化驗結果,因為豬棚那里取樣艱難,豬的胃消化極快,所以這個尸檢真的花了許多時間。
鐘醫生說,有一件事我們弄錯了。
第一個死者孩童,是男孩子!
我跟老徐更懵了。
回想起來,我們也未曾在任何人口中聽到過那具尸體的性別描述。
我們是被粉色上衣,侵犯等字樣給迷惑了,才會下意識認定,遇害者一定是個女孩子。
但這一次,被侵犯的,居然是個男孩啊!
在鐘醫生的幫助下,我跟老徐終于能確定他的身份了:
李靜。
八九不離十,他就是那個失蹤的乞討兒童。
10跟鐘醫生溝通完后,我跟老徐再次來到看守所,去找張興義。
但很可惜的是,無論我們怎麼諄諄善誘,張興義還是一副白癡樣。
一會兒「噠噠噠,咻咻咻」的。
一會兒又「打打打,揪揪揪」的。
反正就沒有一句正常話。
我突然靈機一動,讓人給他拿來了紙筆,讓他畫畫。
張興義也很配合,拿著畫筆就在紙上刷刷刷地畫了起來……
在這期間,我們又去找了他爹。
張振通的表述跟之前差不多,并沒有可以補充的內容,但他也坦承自己并沒能確認那具尸體的性別。
當時他看到的尸體,下體是血肉模糊的,他也是從服裝上判斷,以為死者是個女孩。
他才會以為自己的孩子,犯下了滔天罪行。
老徐再次跟他確認,他們父子是否是左撇子。
張振通非常明確地表示,他們都不是。
老徐也信了。
因為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懷疑殺害羅香蘭的兇手并不是張興義了。
甚至殺害李靜的兇手,也很有可能不是。
左撇子嗎?
我突然想起來那個乞討團里的曾國漢,他給我遞過來照片的時候……
用的是左手。
而且,他也是用左手食指指出照片上哪個是李靜的。
他的慣用手,是左手。
一定不是巧合。
因為李靜,正是跟著曾國漢的小乞丐啊。
結束對張振通的問訊之后,我馬上跟老徐說了這個疑點。
老徐立刻就跳了起來:
「我馬上帶人去那個乞丐營地,盡快控制住他們!你再去跟那個智障聊吧,我去抓人就行!」
說完馬上就跑了。
我知道他著急,也沒多阻攔,只能一個人回到張興義那邊。
而那時候,他也畫了好幾幅畫出來了。
說是畫有點勉強,說是涂鴉還差不多。
但我明顯在某幾張涂鴉上,看到了用純線條勾勒出來的,恐怖的畫面:
其中一個圖里,是一個人壓在另一個人身上。
還有一個圖里,是一個人高高舉起的雙手,手上居然拿著一顆石頭。
我指著涂鴉里面的施暴者,問張興義:「這個人是不是你?」
張興義一邊搖頭一邊念念叨叨:「不是我,不是我,打打打,他,打打打……」
他畫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第三者。
我頓時開竅了:「他在用石頭,打這個人,對吧?」
那之前他一直強調的「揪揪揪」又是什麼?
我只能繼續翻查他的涂鴉,發現后來有一張圖里,那個原本拿著石頭的人,居然躺在地上了。
看到這里,我的手有些抖。
我繼續指著涂鴉,問他:「你把這個壞人打倒了是嗎?你是想要救那個孩子,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