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畫上多了一個面如桃花的小女孩,想來是他們的孩子。
最后,這對疲憊的父母終于倒下了,逐漸被蛆蟲吞噬成累累白骨。
小女孩在高強度的工作下日益憔悴,走上了和父母一樣的不歸路。
35、
我想到最后一次見小漫,是再次戴上銀色頭罩之前。她的病情已經穩定,可以再次提筆作畫。
我問她將來有什麼打算,她說她要繼續畫畫,就算找不到工作,砸鍋賣鐵也要畫。
「從此以后,我不會只畫花草美人。我要畫生命、畫自由、畫死亡、畫愛情,畫對人類至關重要的一切事物。」
我封閉已久的心門被打開,對小漫的思念噴涌而出,再強大的銀色頭罩也抵擋不住。
我身邊的大姐怔怔地看著畫,大滴晶瑩的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滴落。
我知道,她有一個深愛的女兒。
原來人對死亡的恐懼、對愛與自由的追求是刻在基因里的,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徹底抹除。
廠長助理走過去,摘下了油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36、
晚上,我躺在床上,銀色頭罩發射的電流使我疲憊萬分。
我卻無法入眠,眼前不停地閃現小漫的臉。
恍惚間,我看見一道黑影站在床前。
他俯下身,湊到我的耳邊,低聲說:「要不要跟我走?一起反抗適應主義心理學。不過會有危險,你要想清楚。」
是廠長助理的聲音。
我毫不遲疑地低聲說:「我愿意。只要能除掉適應主義心理學,讓我干什麼都可以。」
他摘下我的銀色頭罩,說:「跟我走,動作輕一點。」
雖然去除了銀色頭罩,但它對大腦造成的影響沒有消失。
我忍受著排山倒海般的痛苦,緊緊跟在廠長助理的身后。
我們翻墻離開工廠,進入附近的一片樹林。
借著片片皎潔的月光,我看見樹林里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的身影是那麼熟悉。
我的腳步越來越快,這次是出于我的自愿,而不是銀色頭罩的驅使。
她也向我跑來,撲進我的懷里。
我和小漫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另一個女人也走了過來,正是對著油畫流淚的大姐。
37、
太久沒有正常說話,我的聲音十分干澀。
「對不起,這麼久沒有去見你。」
她哽咽著說:「是適應主義心理學的錯,我不怪你。」
「那幅畫是你畫的嗎?」
「是的,我要用我的畫喚醒更多的人。」
廠長助理遞給我一個銀色頭罩,說:「這個銀色頭罩是改良過的,能修復大腦受到的創傷。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們得盡快回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有行動我會通知你們。我們的力量還很單薄,不能打草驚蛇。」
大姐問他:「你是?」
廠長助理嘆了口氣,說:「我曾經是發明銀色頭罩的科學家之一。適應主義心理學普及后,公司的科學家和員工自食其果,也被迫戴上了銀色頭罩,我卻僥幸逃了出來,是上天給我彌補錯誤的機會。」
小漫說:「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適應主義心理學的末日就會到來。」
我也凝望著她的眼睛,堅定地點頭。
38、
一杯冷水澆在我的臉上,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廠長辦公室里,對面坐著廠長和一個適應主義心理學公司的主管。
廠長似笑不笑地問:「小漫是你的女朋友嗎?」
「你們怎麼會知道小漫?」
我的心猛地下沉,難道我們已經暴露了?
廠長嘴角上揚得更厲害了,說:「是你在夢中一直喊她的名字,還說要毀掉適應主義心理學。」
「她在哪里?你把她怎麼樣了?」
「你該不會還沒清醒吧?你根本就沒見過什麼小漫,我們也沒有,一切只發生在你的夢中。」
「夢中?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想起小漫堅定的臉,她給了我數不盡的希望與慰藉,怎麼可能是假的?
「讓我來告訴你吧。」適應主義心理學公司的主管說話了,「我們做出了二代銀色頭罩,功能更加強大,可以檢測思想控制的效果。我們用銀色頭罩刺激特定的腦區,讓你看見最渴望的畫面。
「結果你在這個過程中,不停地喊著小漫的名字,還說要打倒適應主義心理學。
「不過不用擔心,我們的二代銀色頭罩會讓你徹底忘記痛苦的思想,進入真正的樂園。」
難道林中的相會、月下的擁抱、逃離與反抗都是被銀色頭罩操控的幻夢?
「不可能!你們休想騙我!」
我瘋狂地向兩人沖去,卻被保安按回到椅子上,眼睜睜地看著主管捧著二代銀色頭罩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