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怎麼會有公安局的案子要你配合?老佟,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方俊蘭急急走向門口。
「我們前幾天在謐湖邊發現一具女性白骨,這案子跟佟叔有關。」顧嘉偉答道。
「謐湖……白骨……」方俊蘭的目光飄忽不定,嘴唇開始顫抖,「水,黑漆漆,有血……」
「蘭蘭!」佟建新轉身想要沖過去抱住方俊蘭。
「把他按住!」顧嘉偉大喝一聲。
幾個警員立刻涌入,佟建新瞬間被摁倒在地。他趴在方俊蘭面前,雙手被反剪在身后,奮力抬起頭,脖子上青筋凸顯,「蘭蘭!不要想了!」
「好冷!不行,他太冷了!」方俊蘭突然沖出家門,站在門口的顧嘉偉甚至來不及反應。
「你們控制住他,我去追人!」顧嘉偉跟著下了樓。
他剛出單元門,方俊蘭已經跑出了小區。他開上警車,順著方俊蘭的方向追過去,很快趕上了對方,他搖下車窗大喊:「快停下!」
方俊蘭似聽不見,嘴里一邊喘氣,一邊念念有詞:「太冷了,他太冷了……」
「停下!聽見沒有!」
「不行,太冷了……」
顧嘉偉的車子開了將近一公里,方俊蘭終于跑不動了,雙腿一跪,摔在了地上。
顧嘉偉立馬下車扶起她,心里一顫,方俊蘭的眼睛紅腫,頭發凌亂地貼在臉上,淚水混合著鼻涕、口水掛在嘴角,跟二十幾分鐘前判若兩人。
「水……水邊……」
顧嘉偉大致猜出了她要去哪里,將她扶進車里并系好安全帶后,車子朝著謐湖駛去。
10
到了謐湖邊,方俊蘭徑直奔向離湖岸較遠的小樹林,甚至經過了發現白骨的土坑。
這是怎麼回事?顧嘉偉頭上疑云密布,她不是目睹了丈夫殺害姚書琴才出現了精神問題吧?等等!十幾年前目睹了兇殺案,為什麼現在才出現精神問題?他的心情越發凝重。
這回僅僅跑了五十米,方俊蘭就跪下了,開始徒手挖坑。顧嘉偉找了幾根粗壯的樹枝遞給她,但后者毫無反應,嘴里仍然不停念叨著:「快好了,不會冷了……」
不一會兒,其他警員趕到,顧嘉偉招了下手,「找家伙過來挖!」
眼見方俊蘭的指甲一片烏黑,滲出血跡,挖坑的動作卻絲毫不停,顧嘉偉心一橫,幾乎使出了全力。
沒多久,土里露出了塑料膠袋。
緊接著,一雙慘白的手。
隨著土被一點點撥開,一具男尸慢慢出現在眾人眼前。
「佟方?」顧嘉偉瞬間頭皮發麻。
土里躺著的少年皮膚雪白,雖然面頰發脹,但仍然能看清容貌,正是佟方。
「見鬼了!」顧嘉偉咒罵一句,立刻拿出手機撥打了佟方的電話。
「嘉偉哥?有事嗎?」
顧嘉偉有些眩暈,「你是……小佟?」
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嘉偉哥,你不是喝多了吧?」
「沒……沒有,沒事了,晚點聯系。」
顧嘉偉回到尸坑邊發呆,混亂的思維猶如海浪,逐漸平息。他的目光清晰而銳利起來,眼前的男尸頭發燙成了小波浪,藍色的體恤上印著夸張的英文字母,下身是一條破洞牛仔褲,與佟方的風格大相徑庭。
兩個長相一樣的少年,某些事終于連接起來了。
恐怕,這兩個孩子,就是姚書琴失蹤的那對兒子。只是,為什麼一個在佟家長大,一個卻死在了這里?而且似乎方俊蘭與這個少年的死有很大關系。
「顧隊,發現死者身份了。」警員遞了一本護照給他,「不是我國護照。」
深藍色的封皮,上面印著「UnitedStatesofAmerica」,翻開內頁,少年的寸照旁邊寫著名字:JeremySmith。
顧嘉偉心里有了個推測,如果這對雙胞胎真是姚書琴的兒子,那麼當年一個被佟家收養,另一個可能被美國人收養了。
但疑問卻并沒有減少,姚書琴到底怎麼死的?為什麼這個少年又死在了這里?母子兩人被埋的地點,相隔不過五十米……這一切也許只有佟建新夫婦能給出答案。
顧嘉偉這才想起方俊蘭,其實從尸體被挖出來那一刻起,她就坐在土坑邊哭,滿臉通紅,聲音已經嘶啞,手指深深陷入泥土里。
11
凌晨 12 點,顧嘉偉合上了卷宗,「天眼」案終于落幕了。他按壓著睛明穴,腦海里卻浮起一幅幅畫面,像電影膠片。
十五年前,在靳安市開往南安市的火車上,出差回家的佟建新遇見了姚書琴。
姚書琴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子,兩個小家伙性格迥異,一個縮在姚書琴懷里打瞌睡,一個爬上爬下,不是推倒水杯,就是拉扯簾子。
姚書琴臉色極差,半閉著眼,胸口緩慢而劇烈地起伏。她微微張嘴,似乎想管教下調皮的兒子,但頭抬了抬,又往后靠了下去。
佟建新就坐在姚書琴對面,忽然發現她懷里那個小男孩醒了,正眨巴著眼睛看他,小男孩的眼睛又大又清澈,里面像裝著一個童話世界。
佟建新回看著小男孩,做了個鬼臉,小男孩馬上就吮著手指笑了。
那一刻,佟建新心里無比酸澀。方俊蘭無法生育,他倒是不介意,只是方俊蘭每次瞅見院子里嬉戲的孩童,都要駐足看半天。如果哪個孩子摔了,她就趕緊跑過去扶起來,拍拍孩子的衣服,緊張地問「有沒有摔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