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老大究竟有沒有出事?」等上鋪的人睡熟,老三低聲問我,臉上的肌肉還在抽搐,看來是神經抽搐癥又犯了。
沒帶手機、沒帶車鑰匙,消失兩天不見,怎麼解釋都不是好征兆。
「不好說。還有二哥抽屜里的頭發和車鑰匙......他兩最近沒起什麼沖突吧?」我問。可以說是明知故問。
雖然我們被連續評為優秀寢室,但關起門來大家都知道,老大和二哥誰也不服誰。老大家里經商,出手闊綽,二哥也算家境中上,其父是當地銀行的市行行長。
「狗屁的富二代,他爹求我爸給放貸款呢,資金鏈都快斷了。」私底下,二哥曾跟我們這樣吐槽。
「小小的學生會干部,還真把自己當個官了,離開學校誰還叫你一聲主席?」同樣的背后戲謔,我們也從老大那里聽過。
諸如在寢室里練架子鼓、樂隊排練喝酒到半夜回來,搶走二哥暗戀的女生之類的齟齬不斷,一直以來二哥對老大滿腹抱怨,尤其最近,他兩為爭奪系里唯一的保研資格,明面暗里也是劍拔弩張。
「如果說真有誰希望老大出事,那個人只可能是二哥。」老三替我說出了心里的答案。
這時二哥突然開口,語調詭異。
我和老三嚇了一跳,連忙噤聲朝上鋪看去。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從鼻腔里發出的,又像是喉嚨里卡著一口痰。
原來是夢話,我們舒了一口氣。
但當我聽清二哥夢話的內容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頭割下來......硫酸桶里化掉......手腳切下來擺整齊.....蛇皮袋加石頭扔海里喂魚……」
我捂住嘴巴,胸口的惡心和恐懼翻涌而出,二哥突然直挺挺地從床鋪坐起,掀開床簾,翻著白眼猛探出頭來。
「啊啊啊——!」老三忍不住連聲慘叫。
「跟你們開玩笑呢,我沒睡著。」二哥笑到滿床打滾,絲毫沒在意老三因為受到刺激,手也開始小幅抽搐。我忙去給后者找藥。
噌噌爬下床,二哥又抓起了他的電子煙,猛吸兩口后發布定論:「你們別被騙了,他會回來的,知道吧?」他夾著煙的手指向日歷,「還有幾天就是樂隊的畢業演出,這小子不可能缺席的。」
「如果他回不來呢?」翻涌的惡心變成了怒氣,我脫口而出。
「要不......報警?」老三猶豫著接話。
聽到報警兩個字,二哥的身子明顯顫了顫,肩膀輪廓劇烈起伏,像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他緩慢轉向我們。
「不到萬不得已.....」學生會主席死盯住我,充滿壓迫的眼神中,我清楚看見大一暑假的黑色回憶從對方眼底慢慢浮現。
「不能報警。」我一字一頓地回答。
「可要是不報警,到時候真的沒回來,第一個被懷疑的......」老三提醒。
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們,同一個寢室的我們,尤其是東西還出現在抽屜里的二哥。
聽聞此言,二哥爆出一句國罵。手里的電子煙狠狠砸在地上。
「他媽的干啥啥不行,栽贓陷害第一名,這該死的每次都讓人給他頂鍋。明天我就去問樂隊的人,肯定有知道底細的。我去把這小子揪回來。」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二哥起床洗漱的聲音,動靜不小。我努力探出頭,還沒來得及招呼,就看到二哥摔門而去的背影。
「砰」的一聲門響,明顯還在生氣。
那是我在宿舍里最后一次看到二哥。
二哥失蹤了。
下了晚自習回到寢室,寢室里漆黑一片。
以往這時,老大的電子鼓樂和二哥的球賽視頻聲正在對抗,老三跟女朋友煲電話粥的竊竊私語偶爾點綴間隙。
但今晚卻安靜得可怕。
我打開燈,對著老大的桌子發了會兒呆,然后發現二哥的床鋪還維持著早上起床的形狀——平時他可是每天都回宿舍睡午覺的。
又等了一會兒,老三哼著歌滿臉紅暈地回來了。來不及等他從戀愛腦中清醒,我急忙追問:「看到二哥了嗎?」
「還沒回嗎?」老三愣了愣,摁亮手機看時間。
屏幕上顯示十一點十五。
我們立即撥打二哥的手機,幾秒等待以后,一個冷靜的女聲宣布:「您所拔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后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