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敢說。
她敢說麼?
說了怕是大兒媳婦會把她從這個 24 樓扔下去吧?
14
最終三兒子還是不肯買那個床。
別人也沒辦法,畢竟錢在人家手里,人家說買啥就買啥。
那就買個輪椅吧。
三兒子花了 300 塊錢從網上買了一個簡易輪椅,可以折疊的那種。
輪椅到的那天正好老太在大兒子家住滿一個月了。
二兒子便拿了輪椅去老大家接老娘。
老太忍著劇痛被兒子們搬上輪椅,她咬緊牙關不敢吭一聲,這是三兒子買的輪椅,但凡她叫一聲痛,便會讓老大老二舊事重提,讓三兒子被群起而攻之。
好歹進了電梯,三兒子舒了一口氣:「你看,幸虧買了輪椅吧?要是買了那個床,這個電梯都進不來,人家醫院的電梯大,咱這電梯小,根本放不下一張床。」
話是實話,但沒有一個人理他。
人是中午接走的,是晚上送回來的。
潘老二氣沖沖地將老娘的輪椅往大哥門前一放,氣沖沖地說:「你讓三兒來接吧!我不管了,以后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啥事也不要找我了!」
原因很簡單。
潘老二接回母親后,母親覺得以前愧對二兒媳婦,為了討好二兒媳婦,把自己住的老房子鑰匙給了二兒媳婦,說房子里還有一袋米一袋面,大半桶油,讓去拿過來。
但當二兒媳婦興沖沖地騎著三輪車去拉時,卻發現這些東西已經沒有了。
雖說都是雞毛蒜皮的事,雖說這些東西也不值幾個錢,但二兒媳婦覺得自己被耍了,回來就把剛躺到床上的老太又拽起來丟進了輪椅推了回來。
老大老三都不承認拿了這些東西。但老二媳婦一口咬定就是老大拿的,因為老太太出院就在他家,鑰匙也在他家。
老二媳婦聲淚俱下:「我不是想要那些東西,我不稀罕那些破東西,你們太不把我們當人了,你們把我們當傻子,當猴耍是吧?那行,既然你們都看不起我們,那我們也不硬往上貼著,疼你們的娘你們孝敬著,我們閃得遠遠的!」
15
萬般無奈,老太只好跳過老二直接去了老三家。
但潘老三是招婿,老丈人和丈母娘還健在著呢。
這公婆倆說啥都不讓老太進門。
招婿招婿,招進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既然把這個兒子入贅到人家了,就不要再指望這個兒子,咋還有臉到人家來養老呢?
真是豈有此理。
潘老三推著老太被岳父岳母堵在大門口。
彪悍了一輩子的潘老太哪受得了這個鳥氣,一時沒管住嘴,聲淚俱下地跟親家算起了賬。
幾年幾月幾日,給了三兒多少錢。
幾年幾月幾日,把自己的存折換成了三兒的存折。
……
這些年給三兒的錢難道還不夠在這住一個月的麼?
親家冷冷一笑:「你的錢是給你兒子的,跟我們何干?這是趙家,俗話說,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你一個潘家的老太太憑什麼到這里來養老?」
于是,老太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番老賬新算不但沒有能夠順利住進三兒子家,還把大兒子二兒子徹底得罪了。
全世界都知道潘老太給了潘老三多少錢了。
而且越傳越離譜,等傳到大兒子二兒子耳朵里時儼然成了幾百萬。
這倆兒子能忍?
這下不但不養潘老太,還必須要跟潘老太和潘老三算算細賬,讓潘老三把吃進去的錢都吐出來!
幾百萬啊!
誰能忍?
潘老太和潘老三百口莫辯。
潘老三快氣瘋了。
把他娘罵得狗血噴頭。
但光罵也沒有用,總得先給老太找個容身之處。
只有回老宅。
回了老宅的潘老太彪悍不再,連輪椅也坐不住。
其實她本來就是不能坐輪椅的,只能臥床,因為她傷的是大胯。
她只能躺在床上,等著三兒子給自己送飯,給自己處理大小便。
潘老三剛開始還能一天來三次,后來一天只來一次。
老太便泡在屎尿里。
身上長了褥瘡,慢慢地生了蛆。
隔著老磚墻,我都能聞到惡臭撲鼻。
我坐在陽臺的搖椅上,陽光明媚,看成群結隊的蒼蠅圍著潘老太跳舞,看潘老三捂著鼻子把他娘搬出房間,清洗滿身惡臭后在陽光下暴曬,聽他們竊竊私語。
他們鬼鬼祟祟,不時抬頭看向陽臺,生怕我聽了什麼秘密去。
我不屑地將搖椅轉個方向,背朝陽臺。
爺才不稀罕聽你們這些狗屁尿騷的破事兒!
但我剛背轉過去突然就悟了一個嚇死人的事兒:劉叔說拐子已經死了啊!
心里剛剛冒過這個念頭,背后卻突然響起一個蒼老到有點嘶啞的聲音:「你能幫我個忙麼?」
我一下子嚇尿了!
這個聲音太他喵的熟悉了!
我壯著膽子,梗著脖子,往后一轉頭,只見老太腳尖朝后已經站到了我的陽臺邊緣,滿臉奸笑,聲音嘶啞:「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大叫一聲把手里的手機一下砸過去:「你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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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滴了,做噩夢了?你看,手機都摔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