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提醒我認清現在的差距。
正尷尬,這時候,班長又拉了我一下。
他給我指了一個人。
「你倆今天,必須握個手!人家來了之后一直念著你。」
順著班長的手看過去。
一個留著光頭,眼神躲閃的男人。
自從我來之后,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我握住了懷里的扳手。
可下一秒,他沖上來的身影在我眼睛里放大了。
我挨了一拳,瞬間眼冒金星,眼看扳手就要拿出來了,卻同時被班長按住了。
「你倆真是,每回見面都打。」
「都奔三了,哥幾個成熟點行不行。」
我暴怒地要掙開,聽見班長的話,卻愣住了。
我望向眼前這個不說話的男人。
「……建哥?」
「叫阿建就行。」他仍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這一拳,我替小由給你的。」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他說。
我低下頭。
小由……
教室里,好幾張課桌,拼在一起。上面擺了很多吃的,還有酒。
班長招呼大家坐下。
「我,同桌呢?」我問。
班長好像沒聽見,「都沒開車,今晚都喝吧?……家棟你別演了,你干銀行你不會喝酒?建哥,你燒烤店開那麼大,不喝說不過去吧……」
「他人呢?!」
我吼了一聲。
所有人都看著我。
「他不會來的。」
就在那時,一個聲音這樣說。
女生。
我才留意到,她是挨著班長坐的。大概,是班長帶來的女友。
一頭的長發,黑眼圈很重。
「把扳手扔了吧。」她說。
「讓你來,是讓你見小由的。」
14
我們坐在那里。
教室的燈,閃爍了一下。
「我叫關山月。」許久,她說,「是你們班長的未婚妻。」
「我媽說過,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
「她嚇壞了,帶我去了各種醫院,檢查都沒問題。
」
「后來,有一個民間的神婆。說我是在和死人說話。」
「我做了驅魔儀式,從那以后,我媽發現我正常了。」
「但其實不是。」
「是我能看見的那些死人,教我,假裝看不見它們。」
「這樣,我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
我們愣愣地聽著。
「前不久,小由的亡魂找到我。」
「她說,想和昔日的朋友們,再聚一次。」
「特別是你,陸羽。」關山月說。
17
大家都因這無稽之談久久說不出話,只是看著我。
我沉默了許久,笑了起來。
「很好玩嗎?」我說。
「都是成年人,我用這種事情開玩笑,我閑的?」關山月看著我。
「好,你讓她見我啊,你讓她說話啊!」
眾人的視線再一次投向關山月。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們玩吧,玩得盡興,玩得開心。」我說。
「羽哥……」二五仔想拉我。
這時又一個身影站了起來,把二五仔撞了一個趔趄。
建哥。
他也是要走的。
「小由的朋友們。」建哥加重了語氣,嘲笑了他們一聲。
我們快要走出教室的時候,班長卻喊了一聲:
「滾啊,趕緊滾!」
「喊你倆一聲哥,真把自己當回事是吧。」他站了起來,指著我們。
「陸羽,你牛逼,你當年能考全校第二,可你他媽的現在算老幾?一個超市收銀員,我一個投訴電話就能讓你下崗。」
「你用點腦子行不行?老子費勁吧哈回來一趟就為了逗你玩?你算老幾啊?」
「阿建,還有臉這笑別人?!」
「就特麼你會裝深沉?」
「開個小燒烤攤,上周讓工商局的人打了三個巴掌,跟個孫子一樣屁不敢放一個。」
「裝啊,現在怎麼不裝了?」
「你還以為是 04 年啊,見誰打誰,欺負一個窮保安。」
「我告訴你,你他媽以前就是個仗勢欺人的雜種!」
建哥捏緊了拳頭,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也站在那里。
他的話很難聽,可是某種程度上……
沒有誰,會為了開個玩笑,這麼大費周章。
只是,這怎麼可能……
「他班長啊。」二五仔討好地給班長倒酒,「你總得讓大家知道你為啥組這個局吧,不然心里毛毛的……」
班長拿起酒杯,卻最終還是重重放下了。
關山月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
「都是同學,藏著掖著,也沒必要了。」
「我倆,搞投資,欠了些錢。」
「小由答應我們,辦完這個聚會,能讓我們發財。」
「我們,所有人。」
「她被殺的時候幾歲啊,她懂發財?」二五仔嘀咕著。
班長瞪了一眼,他頓時閉嘴了。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關山月說。
「人比鬼可怕。」
「因為鬼,不會撒謊。」
我看向關山月,她只是平靜地看著我。
她那樣的眼神,我曾經在小由自殺時的臉上,看到過。
那一頭的班長,也苦笑起來,自言自語地。
「龜兒子的,喊老子挪用公款搞投資……說穩賺不賠,內幕交易……麻賣皮錢虧完了人跑了。我怎麼填,拿命填?」
「我選這個晚上,你們哪個走得了,你們哪個敢走?」
18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悠長的警報聲。
校園里的地面上,亮著一點點的光。
可。
那是淹進校園里的水,在反射路燈。
「我艸!」
二五仔也注意到了窗外不對勁,起身想要撤,卻被走回來的建哥攔住了。
「沒看天氣預報就出門麼。」建哥說。
「你回家的路上,就不知道淹到哪了。」
「等雨停。」
建哥坐回了座位。
19
我們重新坐在那里。
我正對著的,是關山月。
「這就對嘍。」班長敲了敲筷子。
「小由大費周章,就是為了看看我們?」二五仔仍然無法相信。
關山月搖晃著自己的脖子,奇怪的頻率,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