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例行公事地向我確認，案發時的半夜，我正在哪里。

我當時正在睡夢中，并沒有人能證明我不在場。

但是，從體型差距上，就看出我并不是我弟的對手。

再加上他也沒有被用過藥的痕跡，所以，警方也就排除了我的嫌疑。

「除非你是夢中作案。」

李警官突然說。

「夢中怎麼能作案？」

我不解。

「國外有這樣的先例，在夢中，或者說，在你無意識時，會有另一個更暴力、更殘忍的人格出現。」

李警官的語氣很輕，但又很清楚。

「另一個人格很可能會突破你本身的肉體限制，在體力上完全壓制住一個體型遠超過自己的對手。」

李警官認真看著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講，有些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

「當然了，這種案例很少，應該不會發生在咱們這兒。」

李警官說完，便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節哀順變。

我趕忙點了點頭。

我們送走了警察，我花錢找了幾個人，把我弟草草埋了。

在一旁圍觀的鄰居、親戚都說，成年后死亡的兒子，雖然沒有結婚，但也是可以進祖墳的。

但女兒如果還沒結婚就死了的話，就絕對不可以進祖墳，所以還是讓我還是要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

「嫁了以后呢？」

我面無表情地問。

「那你就可以進老公家的祖墳了啊。」

他們認真地說。

「女人為了找個祖墳被埋進去，付出的代價可真是不小。」

我說完后，便不再理會他們。

我轉過頭，看到人群之外的不遠處，有個男人正在看著這邊。

是那個禿頭男人，他臉上全都是驚恐和擔憂，看到我就像看到了鬼。

他的肩膀還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導致他整個上半身都無法動彈自如。

他一發現我注意到他了，趕忙就低下頭去。

他不敢再看向這邊，轉身匆匆離去了。

那之后沒多久，我就聽說他發了瘋。

常常光著身子在村里亂晃，嘴里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

13

有小白替我報仇，這當然是很爽快的事情。

但是，實事求是的講，我弟所做的事情，確實也罪不至死，小白做得過分了。

更重要的是，它這樣殺人，早晚會暴露。

一旦暴露，那后果不知道會有多可怕。

天知道，警察抓到了小白，會怎麼處理它、研究它、銼磨它。

所以，把我弟埋了的那天，我回到家后，就認真地跟小白聊了一次。

我告訴它，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絕對不能再殺人。

小白睜著如今已經徹底黑下去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我，表情看起來懵懵懂懂的。

我以為它聽懂了，我以為它會聽我的話。

但沒想到，根本就沒過多久，它就又殺了一個人。

14

在我弟死后，我爸就纏上了我。

他原本打算指望我弟給他養老，所以，他也樂得縱容我弟把我賣給那個禿頭男人。

只要能賣個好價錢，只要能收到足夠多的彩禮，他才不在乎我弟把我賣給誰。

可是，現在我弟死了，眼看就要到手的彩禮也沒了，他的養老更是沒有了指望。

而且，不要說養老，他平日的吃喝嫖賭，每一樣都需要錢。

原本還能跟著我弟這個小混混蹭上一些，現在是我弟沒了，我弟的小弟們自然也不會再帶著他玩了。

他的吃喝嫖賭，一下子全沒了著落。

于是，他突然就想起來，他還有個女兒。

他天天到我單位門口等著我下班，一路纏著我到家。

為了要錢，他早已經臉都不要了。

他像個幽靈一樣，偷偷藏在我回家路上的每一叢灌木后面，隨時準備出來給我的生活一次重擊。

他說，我要是不給他錢，他就去找我的領導我，他就去法院告我，告我不贍養老人，他要讓我一輩子不得安寧。

我怕，我是真的很怕，好不容易拜托了我弟的糾纏，沒想到卻因此引來了我爸這條餓狼。

我盡我所能地躲著他，上下班都像做賊一樣，生怕被他發現我的行蹤，生怕被他纏上。

可是，即便這樣，我還是沒能躲過他。

那天，我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回到住處，正在拿鑰匙開鎖時，一個人影從旁邊角落里竄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我親愛的爸爸。

他撲上來便大哭。

他說，他知道錯了。

他說，他很后悔，不該那樣對待我們母女。

他說，他不奢望我能原諒他，只希望我能給他個機會，讓他有所彌補。

他聲淚俱下的樣子，實在是很可憐，我一時間有些猶豫。

這一秒鐘的猶豫，差點要了我的命。

15

如果不是我從小學時就已經被我媽送去了縣南郊的寄宿學校。

我對我爸這副嘴臉應該是很熟悉的，應該也早有戒心的。

他曾經就是靠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懺悔」，騙得了我媽一次又一次的原諒，讓我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掉進由他組成的人生陷阱里。

可偏偏我因為一直在寄宿學校，而沒怎麼看過他這副嘴臉。

我只見過他醉后對我媽的虐待和傷害，卻從沒見過他這副看起來真心誠懇、實則不過緩兵之計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