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骨肉變成飼神的信徒，也一樣可報他兩次破壞儀式的仇！」

16

在我目之所及之處，已經站滿了飼神的信徒，還有不知多少，躲藏在黑暗中。

我已經無處可逃。

阿銀向前一步，站在石階上，帶領信徒們開始歌唱。

我痛苦地抱著頭。

湖水之中，逐漸浮現出巨大的三坨凝膠狀的物質，上面還掛著黏液，幾乎填滿了地下大廳的有能見處。

「飼神出現了！大家快去接受飼神的恩賜，獲得永恒的生命吧！」

只見信徒們踏著湖水，如同踩在平底地上一般，像發現蜜糖的螞蟻群，猛撲到那三大團凝膠狀物質上，瘋狂地吸吮這黏液，因為信徒數量太多，還發生了激烈的廝打。

阿銀看著這一幕很是得意，吩咐身邊那幾個麻風病人模樣的信徒：

「獻祭他！」

我被四肢固定，按倒在石臺上。

信徒們現出原形，用上肢上鋒利的鉤狀物對準了我。

信徒鋒利的前肢在我胸口處突然停了下來，而在瘋狂舔舐黏液的信徒們也陷入了混亂，四散逃去。

是父親來救我了？

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只見阿銀表情扭曲，整個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 如同紙片一般從石臺上飄落。

在她身后, 一個信徒將手從她體內抽出，捏著一團黑黢黢，蠕蟲一樣的生物，徒手將它捏碎，五彩斑斕的汁液到處噴濺，更加劇信徒的混亂。

活了一百多年的阿銀，就那麼死了？

那個殺死她的信徒, 褪去了人皮的偽裝, 然而這還沒完，它再一次抽動身體, 像羽化的蟲子一樣生出一雙翼膜。

原本信徒的軀殼也被撕碎, 出現的是一只嶄新的未知生物。

伴隨著夾雜著「山狗」發音的哼唱聲，它巨大的雙翼展開, 在信徒中大開殺戒。同時，又有幾個信徒發生了異變, 從它們體內重新變異出一個長著巨大雙翼的無頭生物。

像極了傳說中的天蛾人。

那幾大團凝膠狀物質仍然在發著五彩斑斕的詭異光暈, 地下大廳卻漸漸沉寂下來，信徒的越來越少, 取而代之的, 是很多我愿意稱之為「天蛾人」的生物。

17

我似乎是領悟了一些：

如果說我們的世界真的像是一個魚缸, 有被飼主投放進來替代品的話。

那原本的替代品「信徒」, 當然也可以被更后來的東西所替代。

而且投喂的飼主，也可能不止一個。

阿銀完全錯了，她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飼神」。

為首的天蛾人發出一聲怪叫，其余的天蛾人都披上了人類的偽裝。

他們穿過凝膠狀物質旁的地下湖，消失不見。

天蛾人撲著翅膀，夾著風來到我身邊, 伸出手將我從石臺上拉了起來。

它從那坨五彩斑斕的凝膠狀物質上切下一塊紅色的，遞到我跟前。

我本能地抗拒, 向后退了幾步。

「你看, 長得像山楂糕, 吃起來也有點像, 你吃嗎？」

我還是搖了搖頭。

它將那團東西丟到一邊，自言自語說：

「罷了，不吃也好。畢竟只是長得像而已，不是真的。」

說罷, 那雙巨大的雙翼將我包裹住，隨后縱身投入到地下湖水中。

我在里面仿佛度過了幾個世紀。

耳邊一直回響著一個聲音：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山楂糕了。

」

18

再次睜開眼, 我回到了坎兜村。

周圍空無一人，只有天空中那雙巨大雙翼的影子，在我頭頂盤旋。

被他包裹著的時候, 我觸摸到了一樣東西, 想起來小時候和父親在海邊玩水的時候，我看著父親鎖骨位置的傷疤，問他：

「爸爸，這是什麼呀？」

「是傷疤呀！」

「怎麼弄的呀？」

「壞人開槍打的。」

「還疼不疼呀？」

「不疼了！有我的小寶貝在, 什麼傷口都不疼……」

……

那觸感，和小時候觸摸父親的傷疤一模一樣。

我含淚看著盤旋的影子消失在漆黑的夜空，終究沒能將那兩個字說出口。

卻仿佛聽見翅膀扇動的風聲在告訴我：

「活下去！」

（完）

作者署名：左擎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