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驚堂還在想著華青芷父女的事兒,聽了片刻隨口接話:
“我也得從刷馬做起?”
王管事顯然是華府的人事經理,對此搖頭道:
“你不是家丁,是護衛,負責安保,如果武藝好為人機靈,提拔會快些。
“這護衛,也有四等之分,最低等的不配馬,只負責跟著管事出門收賬,或者巡視宅子;乙等配馬,負責護送姨娘、偏房公子出門;甲等就是華寧這種,長房的隨身護衛;而往上,那就不叫護衛了,叫‘門客’,自由身,家主都以禮相待……”
夜驚堂若有所思點頭:
“我現在是下等護衛?”
“本來應該算是,但小姐對你青睞有加,以后也得跟著小姐,所以暫定乙等,月俸八兩,包吃包住,一月兩天假;三個月后,如果干得不錯,會轉為正式護衛,月俸翻倍,逢年過節還有例行紅包……”
“這待遇還真不錯。”
“那是自然,不然怎麼叫世家大族。伱還年輕,好好干兩年,若是表現不錯,老爺還會幫你解決婚配問題;前兩年華寧和夫人院里的丫頭成親,老爺還送了一套房子三畝地……”
“是嗎……”
……
王管事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后,寫完了各種登記信息,還讓夜驚堂畫了個押。
夜驚堂看簽的是三個月的短期試用工,并不是賣身契,當下也沒說什麼,在紙上按了個手印后,便拿著衣袍,跟王管事一起前往書舍側面的院落。
王管事走在前面領路,又叮囑道:
“你可知道,為什麼進門,先讓你舉一百十二斤的石鎖?”
夜驚堂回應道:“大小姐體重一百二十斤?”
王管事眉頭一皺:“什麼眼神?大小姐那弱柳扶風的體格,能有一百二?大小姐腿腳不便,出門都是坐輪椅,上樓下車,你都得把輪椅上下搬,還得舉重若輕不失大戶體面,沒把子力氣可不行……”
夜驚堂跟在后面聆聽,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院子門口。
而院子過道的拐角出,護衛華寧抱著佩刀靠在圍墻上,正在給大小姐看門。
華寧是佃戶子嗣,自幼被華府收養,以前給華俊臣當習武的沙包,后來年歲大了,又當起了大小姐的護衛領班,在華家的地位并不算低。
本來華青芷的護衛領班,只有華寧一人,而剛剛他卻從管事口中聽說,家里來了個新人,小姐還特別中意,他這家中老人,自然就有點壓力了。
雖然這些牢騷話,不好當著老爺小姐說,但作為領班,這規矩總得給新人教教,免得新人往后恃寵而驕,把他這老人不當回事。
聽到王管事的話語聲由遠及近,華寧臉色也擺出了不怒自威的神色,等到一前一后兩道人影從墻角轉出,他便開口道:
“你就是新來的……嘶——”
撲通~
話到一半,過道里便傳出雙膝觸地的悶響,繼而就陷入死寂。
???
王管事正在說著話,轉眼就瞧見華寧干凈利落雙膝跪地行大禮,老臉都驚呆了,愣了片刻后,連忙抬手攙扶:
“華寧,你這是作甚?犯錯了不成?犯錯了你跪老爺去呀,跪我有什麼用?”
華寧滿眼震驚,臉都是白的,看著站在王管事身后的年輕男子面容,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但膝蓋接觸地磚的真實觸感,還是時時刻刻提醒著面前的是真閻王,一時間腦子都成了空白。
夜驚堂以前在云安見過華寧,知道他在跪自己,心底頗為尷尬,連忙悄悄抬手,示意華寧起來。
但華寧跪在閻王爺面前,已經在回憶此生家丁路了,呆若木雞,王管事怎麼拉都沒反應。
好在院子里并非沒人,過道里的響動,還是驚動了院內的主仆。
不過片刻后,院門便被打開,繼而綠珠就從里面探頭。
瞧見站在拐角的夜大國公,和長跪不起的華寧,綠珠倒是非常理解,連忙道:
“華寧,你去一邊望風。那個誰,你進來,小姐有話對你說,”
聽見綠珠的聲音,華寧才回過神來,屁都不敢放一個,連忙跑到了另一側的院子拐角站崗。
王管事實在想不通華寧為啥要給他行大禮,此時還詢問了句:
“華寧是怎麼回事?犯大錯了不成?”
“沒有,就是想請假回去探望媳婦,王管事你先回去吧,這里交給我即可。”
“告假直說就行了,何必行如此大禮,唉,這娃兒真是……”
夜驚堂也沒插話,目送王管事一步三回頭離開后,才抱著護衛衣袍,進入了書舍側面的庭院。
庭院應當是平時文人學子切磋對弈的‘包間’,中心有個石質棋臺,旁邊還種著各種花卉,春天百花齊放,景色倒是頗為雅致。
此時身著長裙的華青芷,在棋臺旁的輪椅上就坐,雙手疊在腿根,看起來有點著急,一直望著門口。
而綠珠待他進門后,就連忙把門拴上,大大方方的神色一收,變成了慫包小丫鬟,幫夜驚堂拿住袍子:
“夜公子,您怎麼來了?這里可是敵國……”
?
夜驚堂聽見這話,差點沒繃住,覺得這丫鬟很有當叛徒的潛力。他和煦笑道:
“過來走走罷了,不必如此拘謹,我的消息不要走漏,不然會給華府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