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穿著一襲白袍,頭豎玉冠身側頗高,雖然光線角度原因,看不清臉頰,但那股驚人氣勢,卻猶如一條早山巔盤踞的強龍,俯視著腳下兩只忽然造訪的螻蟻。
唐玉丹只是抬了下頭,冷汗就下來了,連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晚輩唐玉丹,拜見平天教主。”
高臺之上,平天教主并未露臉,只是用難辨男女的嗓音道:
“陸截云有求于我,為何不親自登門?”
唐玉丹知道自己不配讓平天教主親自接見,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塊令牌,恭敬道:
“晚輩此行是受燕王調派,家師另有要職在身,不能親自前來,還請教主見諒。”
平天教主打量令牌一眼,不悅道:
“燕王讓你來招安平天教?”
“非也。”
唐玉丹感覺到平天教主的不滿,連忙解釋:
“南山侯一脈對大燕之忠烈,天下人有目共睹,朝廷許以萬戶侯兼充州太守的官職,南山侯都視如敝履,教主又豈會受招安。
“燕王最近在謀劃一件大事,只要事成,大魏皇統即能落入燕王之手;只要教主肯協助,事后充州南方的疆域,可全數劃給教主自立為王……”
平天教主聽見這話,冷聲道:
“自立為王?你當逐鹿天下,是三歲小兒過家家?女帝以仁德治國,登基十年不起戰事,打通南北兩朝商路,怎麼看都是個不喜戰事的仁君。而女帝給我開的價碼,無非是一個侯爺,前提還得我拖家帶口去京城給她當牛做馬。平天教若敢反,女帝一個子都不會加,只會調兵強攻南霄山,讓天下人明白什麼叫皇權不可違逆。
“燕王能征善戰有勇有謀,就是因為志向太大,可能因窮兵黷武亡國,大魏太祖才沒把皇位給他。燕王連北梁都容不下,伱說他許諾我在南方自立為王?”
曹阿寧見情況不對,開口道: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教主以后復辟大燕,定然也容不下大魏。教主考慮這些,得先有取天下的實力,以平天教目前的底蘊,連偏安一隅建立南燕都是奢望,更不用說逐鹿天下。
“現如今燕王有取大統之心,只要教主協助,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報,也能挑起藩王之亂,讓大魏自亂陣腳,無暇顧及南方。這對教主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平天教主詢問道:
“燕王準備如何取大統?”
曹阿寧認真道:“我等有可靠消息,女帝身體欠佳,可能命不久矣,而身邊護衛,只有璇璣真人和夜驚堂兩人。我等負責打通門路,屆時只要教主幫忙出手解決璇璣真人……”
踏~
一聲腳步,打斷了話語。
平天教主站起身來,走到臺階邊緣,負手而立:
“女帝命不久矣,燕王等不就行了?女帝又無子嗣,若是駕崩,皇位只能給燕王或梁王。燕王若是有心眼,大可悄悄躲在鄔州附近,女帝一死就往京城跑,只要跑的比梁王快,他就能名正言順當皇帝。你說燕王這時候,準備跑去刺殺女帝?”
“……”
曹阿寧沉默了下,恭敬道:
“女帝終究年輕,能活多久誰也不清楚。燕王年近六十,怕天長日久……”
“滾吧。”
平天教主聲音微冷:“本教主只當你們沒來過,再胡扯一句,格殺勿論。”
“……”
曹阿寧當即閉嘴,和唐玉丹對視一眼后,默默轉身離去……
——
踏踏……
腳步聲漸行漸遠,石殿空曠下來。
平天教主負手站在臺階上,等腳步徹底消失后,才坐回了椅子上,蹙眉沉思。
而石殿后方,身著道袍的南山鐵卦張橫谷,負手慢條斯理走出來,想了想道:
“聽起來,截云宮是在打著燕王名號私自行事,不過女帝命不久矣的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聞。按照女帝的年紀,不應該出岔子。”
平天教主道:“當年女帝逼宮,僅靠一個璇璣真人,對付不了曹千歲,身邊定然還有個高人。但各方勢力調查這麼多年,都沒找到女帝身邊那個高人,為此沒人敢貿然進宮。
“現在有人敢動手了,說明摸清了死士身份。女帝身體欠佳,和護衛強弱沒關系,他們敢因此動手的話……只可能是和璇璣真人一起攻入皇城的人,就是女帝本人,而且留了暗傷。這個消息倒是挺重要……”
張橫谷稍微遲疑了下:
“上次去京城接夫人和云璃,也曾看過云安如今的情況,泱泱盛世之景,平天教想復辟大燕,百姓可能都不答應。
“既然短時間復辟大燕無望,能偏安一隅慢慢積蓄實力,才是首要之策。我等若是插手此事,燕王成了,不會記我等的好;燕王敗了,女帝勢必讓我等明白什麼叫馬踏天南……”
平天教主微微點頭:“那就不參合,任由朝廷內斗,我等靜觀其變即可。”
說道這里,平天教主又想起了遠在京城的駱凝。
駱凝回京不過兩天,稟報消息的信件昨天才出發,現在估計剛過西王鎮。
平天教主并不清楚京城的具體情況,又道:
“我去給駱凝寫封信,催她趕快回來,別不小心卷入此事。萍兒過去這麼久,一點回復都沒有,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張橫谷七十多歲,算得上閱歷深厚,媳婦跑去外地遲遲不回來,也不說在做什麼,正常情況都是外面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