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悲憤的看向武媚,總以為她身為母親,必然會呵斥一下李弘的無禮行徑,結果,他發現,武媚對他受辱的場面視而不見,反而一臉寵愛的看著李顯,李旦兄弟兩,還招手示意他們過來簇擁在她懷里,加上已經被她抱在懷里的太平,導致她的懷抱滿滿的,容不下別人。
“你們三個長大了,該去自己生活了,從今往后,我只愛我懷里的這三個。”
李弘笑得燦爛,走過去在李顯,李旦,太平三人的臉蛋上摸一下道:“母后說的對極了。”
李思也想學李弘那般,還沒有靠近,就聽武媚道:“你哥哥是真龍,你算什麼?一匹狗?”
李思跳著腳道:“我至少應該是一頭勐虎。”
武媚冷笑一聲道;“云氏的看家狗罷了。”
李思咆孝道:“我是云氏嫡長子媳,以后云氏上下我可一言而決。”
武媚大笑著對李弘道:“你聽清楚她說的話了嗎?身為一個未婚女子談到自己婚事的時候,不但毫無避嫌之意,反而說自己是云氏長媳,這該是一個公主應該說的話嗎?”
李思聞言嘿嘿笑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武媚道:“我若不允,你恐怕難以遂愿。”
李思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武媚大怒,指著大門口道;“滾出去!”
說罷,就抱著太平,徑直去了后堂。
見到靠在錦塌上與熊貓一起吃甜瓜的李治,武媚怒氣難消的道:“你都聽到了?”
李治將瓜皮塞進巨熊的嘴里道:“我只聽到了一句話。”
武媚眼神一凝道:“哪句話?”
“我是云氏嫡長子媳,以后云氏上下我可一言而決。
朕一直在想如何與云氏繼續安穩的相處下去,也一直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法子。
就在朕都感到絕望的時候,思思的話給了朕一個新的想法。
云初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這般人物降生我大唐,本就是大唐最大的祥瑞。
無故斬絕祥瑞,本就是家國衰敗之相,現在,李思有了嫁入云氏的想法,說不得是列祖列宗保佑,以至于讓你當年將思思交給孫道長,最后促成這一樁好姻緣。”
武媚咬著牙道:“太便宜云初了。”
李治瞅著武媚道:“云初這等驚才絕艷的人你也舍得讓他敗落?
你就不想看看他以后能做出什麼樣出人預料的事情嗎?”
武媚道:“那依舊是云氏。”
李治看一眼武媚道:“你自幼生活困頓,所以沒辦法用皇家的高度看一件事情。
這天下其實并非我們的,而是屬于李唐的天下,李才是天下的中心。
思思嫁入云氏,云氏以后一半的血脈是我李氏的,只要云氏依舊能保持興盛,皇家就能不斷地將公主嫁過去,幾代人之后,世上哪里還有什麼云氏,即便是有,也不過是旁枝末節。”
武媚沉吟片刻,將太平放在巨熊的肚皮上,瞇縫著眼睛道:“就像陛下此次處置山東,河北之地不臣之民的手法一般?”
李治點點頭道:“山東,河北窮蹙日久,朕以為火候已經到了,可以利用少許恩惠就能歸心。”
武媚擔憂的道:“臣妾不這樣看,山東,河北仇視大唐日久,豈能因為少許恩惠,就投靠我們。”
李治捏著巨熊的爪子,慢悠悠的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極度的貧窮是一劑毒藥,它可以消弭人的意志力,以及一切美好的情感,會讓人不再康慨,繼而讓他們變得刻薄,變得吝嗇,男子會為了一口吃的背叛自己的兄弟,女子會為了一件漂亮的衣衫背叛自己的丈夫。
因為一點財產,他們可以兄弟反目,父子相殘。
最重要的是,通過貧窮的壓榨,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會變得卑鄙無恥。
這個時候,只要朕對那些豪門大戶以外的人釋放一些善意,朕就能把那些人對朝廷的仇視,轉嫁到這些豪門大戶們的身上。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朕已經操持了六年之久,甚至容忍了他們在長安,在洛陽的胡作非為。
不久之后,官府就會鼓動百姓們向那些豪門大戶們索要自己原本應該得到的東西,最后形成一股風潮。
一旦這股風潮興起之后,朕不過是一個最后的調停者,當那些百姓手中沾染了豪門大戶們的血之后,他們就會比我們還要擔心,豪門大戶們再次崛起……”
武媚瞅著平和的李治,心中一陣陣發寒。
她一直都明白,真正對大唐朝廷有利,對大唐府兵有利的永遠都是中戶,上戶百姓,絕對不是豪門大戶,那種擁有大量土地,大量財富的人,是大唐朝廷的死敵。
只是從這一次皇帝的行動來看,此次東巡,要的不是某一家,某一戶大宅門的命,而是所有豪門大戶的命,再把豪門大戶們成百上千年積累的財富,散入民間,繼而達到收攏民心的目的。
“所以,在此次東巡期間,朕不允許朝廷這邊出任何的岔子,我們要保持絕對的平和,不要讓任何人察覺這件血流漂杵的事情是我們推動的……”
武媚拜服于地,真心誠意的道:“英明不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