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瞅著臉色發綠的狄仁杰道:“明明能跳上岸去找張柬之,你干嘛非要用喊的?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丟人,不想被連累?”
狄仁杰怒道:“我不上去,就是想給孟將兄留一些顏面,直接上去,他更受不了。”
云初大笑道:“胡說八道,是朋友即便在豬圈里喝酒也應該一起,快上去吧,再不上去,這家伙就把腦袋塞人家裙子里了。”
“伱不能這麼糟蹋人——啊?孟將兄,醒醒啊,這麼多人看著呢。”
狄仁杰眼看著張柬之又掀起了人家的裙子,一個虎跳就上了岸,推開一大群看熱鬧的閑人,一把就將堪堪把頭往胡姬裙子里塞的張柬之提起來。
云初用突厥話對胡姬道:“去,這條街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美麗的胡姬,統統給我招來。”
說完,就彈出一顆金豆子,金豆子被胡姬一把捉住,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就喜滋滋地告退了,她覺得自己的小酒肆,今日要迎來一筆大生意。
云初找了一個蒲團坐了下來,狄仁杰還在努力地把張柬之紅彤彤的臉往自己這邊扳。
不論他如何努力,張柬之這時候就想找一個洞鉆進去,并且今生今世都不出來。
云初取過酒壺嘴對嘴喝了一口,覺得酒漿酸澀,就轉頭一口酒箭吐了出去。
酒箭在離開酒肆之后,就化作一陣酒雨,噴得那些還想看熱鬧的,無聊之輩滿頭滿臉。
幾個不忿的才開始張嘴罵人,就被躥出來的云初在肚子上拳打腳踢之后,趁著沒有嘔吐,就統統丟進河渠里去了。眼看著那些人掉進河渠濺出大片的水花。
見到狄仁杰跟云初這兩個新鮮出爐的進士,羞慚無地的張柬之終于安靜了一些。
拉著狄仁杰的袍袖道:“猛將兄都進士了,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嗎?”
狄仁杰搖搖頭道:“他本身就暴虐成性,當官了也不會有半點改變。”
原本有不良人氣勢洶洶地趕來了,結果看到是云初之后,轉身就走,卻有一個沒有跑掉,被云初扯著腿丟進了滿是漂浮物的溝渠。
如此,小小的酒肆門口才變得安靜下來,能走其余道路的人紛紛繞道,就算是必須要從酒肆門口經過的人,也不敢朝酒肆多看一眼。
胡姬們是不怕的,越是不講理的客人她們就越是喜歡,以她們經驗來看,只有當這種脾氣暴躁的客人出現,自己一行人才有賺大錢的可能。
客人來這里是喝酒的,只要把他伺候好了就是了,至于客人喜歡什麼樣的伺候,只要給錢,隨他就是。
一壇壇的美酒,一盤盤的珍饈佳肴,一個個衣衫華麗的胡姬,頃刻間就把三人給圍住了。
那個年紀有些大,容顏有些老的胡姬,則主動承擔起了給客人們倒酒任務。
“原本說過要請你們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現今,落魄至此,張柬之羞慚無地。”
狄仁杰打開一壇子酒遞給張柬之道:“你張柬之肚子里的學問沒有了嗎?”
張柬之接過酒壇子拍拍肚皮道:“還在,就是沒有施展的余地。”
云初將一個最美麗的胡姬抓起來放到張柬之的懷里道:“披荊斬棘,敢為天下先的勇氣,還在不在?”
張柬之大手摟住胡姬,另一只手舉起酒壇子喝了一口道:“擒狼還是刺虎?”
狄仁杰笑道:“謀國。”
這兩個字一下子就把張柬之的酒意給驅散了大半,丟開胡姬澀聲道:“那個國?”
云初吃一口烤制的鴿子,覺得味道不美,就丟到一邊道:“吐谷渾。”
張柬之松了一口氣道:“計將安出?”
狄仁杰啃了一口烤羊腿道:“抽絲剝繭,最后拿走絲,留下繭殼。”
“絲,指什麼?牛羊,猛士,還是美人?”
“牛,跟有錢人!”
“牛,可以理解,要有錢人何用?”
狄仁杰聽張柬之這樣問,跟云初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不出意外地有些失望。
云初放下嘴里的鴿子腿,淡淡地道:“行秦王政納六國富貴入咸陽舊事,行漢高祖遷富戶三十萬到長安舊事,只是這一次,我們要的是吐谷渾富戶。”
張柬之皺眉指著人頭攢動的西市道:“長安不夠富庶嗎?”
云初搖頭道:“差得太遠。”
張柬之又道:“如晉昌坊一般富貴?”
“晉昌坊六千人至今只得溫飽,算不得富貴。”
張柬之還要說話的時候,卻被狄仁杰直接打斷,徑直道:“你去大非川,行走吐谷渾,帶回吐谷渾勛貴來長安居住,帶回吐谷渾的牛充塞大食堂肉庫,帶回青海馬充塞草市子的馬廄。”
張柬之瞅著狄仁杰道:“我又有些什麼呢?”
云初道:“五千貫銅錢,供你購買貨物,組成商隊,吐谷渾部落頭人三名,充當你的向導,英公府全武裝部曲九十九人為你副貳。”
張柬之沉思片刻瞅著云初道:“我能否一言可決?”
云初搖頭道:“權力從來都不是誰主動賦予的,而是依靠自己的才華爭取來的。
在接下來的四天時間里,你需要依靠我手中的這些文牘為基礎,加上自己的理解,說服英公,說服我,說服懷英,或許還要說服裴行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