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起名牢山,是因為,他已經把處月部的突厥人圍困在這座孤山上了。
根據云初從方正那里得到的內部消息來看,梁建方沒有放過這些突厥人的打算。
當然,方正的消息一定來自于他的某一個姐夫,可信度非常非常的高。
云初不知道那座山上有沒有水,不過,大概率是沒有的,聽說好幾萬突厥人被圍困在那座孤山上,在過去的半個月的時間里,也不知道他們得日子該怎麼過。
云初騎乘的那匹母馬的性格不太好,在路過被云初射落的那只兀鷲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用蹄子踩踏了上去,踩得腸破肚流的套在腳上,這讓母馬很不滿,抖動一下蹄子,就甩到駱駝腳下,然后,駱駝撐開的巨大腳掌就把那只兀鷲踩成了肉餅。
走了整整兩天兩夜,云初終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時候看到了孤立在戈壁灘上的牢山。
此時,一棵樹都沒有的牢山上冒著濃濃的黑煙,看樣子突厥人并沒有投降。
云初不知道這些突厥人為什麼還要堅持,七月底的戈壁灘上烈日炎炎,人在沒有水的狀況下活過三天都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堅持了十六天的。
死不投降的原因只有一個——梁建方開出來的投降條件讓這些突厥人覺得還是戰死比較舒服。
對于處月部現在的下場,云初是一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本來他帶著處月部好好地在天山南麓肥美的草場上放羊,牧馬,養牛,喂駱駝堪稱美差。
只需要每年給駐守在于闐的安西軍長史陸大可繳納羊五千,牛五百,馬三百,駱駝一百就能美滋滋的帶著自己的處月部在安西軍的保護下過著美美的日子。
偏偏他腦袋抽風了要跟著阿史那賀魯那個亂臣賊子造反,還把陸大可派去的招慰使者單道惠給殺了。
原本這只是安西軍內部的事情,長史陸大可已經聯絡了處月部的自己人,準備把朱邪孤注這個頭人給殺掉,砍下腦袋送給遠在長安的皇帝就能交差。
事情都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利益分配也早就商量好了,結果——到處尋找阿史那賀魯決戰的弓月道行軍總管梁建方聽聞了此事,處月部想要投降都不成了。
三萬府兵出關,如果沒有殺幾個敵人,沒有一些敵人的頭顱來彰顯軍功,這是梁建方萬萬不能容忍的。
原本在梁建方的計劃中,利用處月部當陷阱,引誘阿史那賀魯全軍跟進,好讓他一戰解決掉所有的事情。
結果,賠上了一座龜茲城,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后,阿史那賀魯在聽說處月部被包圍之后,就連夜拔營跑了,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人家跑一千里地的。
云初報名進入了輜重營,第一時間就見到了自己的直屬長官何炳書何醫正。
這是年紀超過四十歲的老醫生,大唐人的面相一般都老,尤其是在留了一下巴的半尺長的胡須之后,說他有六十歲云初也是相信的。
兩鬢斑白,十根手指細長,指甲粉白,頭發雖然斑白卻營養充足且干凈,僅僅是這一雙手,就讓云初對這位老郎中充滿了敬意,至少,人家真的有當醫生的樣子。
干凈!本身就是醫生的最初形態。
傳說中那些邋遢骯臟不修邊幅的老頭子突然跳出來將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救活,然后宣稱自己是蓋世名醫的故事,云初從來都不相信。
果然,隨著何醫正進入二堂,這里同樣有好幾個身高八尺,腰圍也差不多是八尺的壯漢童子在煎藥,撿藥,人人都很忙碌。
云初不明白郎中家的藥童為什麼都是這種體型的,而不是像那些富貴人家的童子,一個個唇紅齒白,體態嬌柔的跟女人一樣。
等他看到一個童子背著一個傷號,胳膊底下還夾著兩個傷號從外邊走進來的時候,他算是明白了一些。
郎中家的童子不但要負責搬運傷患,還要時不時地跟著郎中進山采藥,還要保護郎中的生命安全。
既然有這麼多的職責,那些只適合給讀書人暖被窩的童子自然就不合適了。
偌大的一個中庭,藥香四溢,地面上不見半點灰塵,最重要的是空氣中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酸味,這里的房間應該都被柳枝水跟醋熏蒸過。
從一見面,何醫正就沒有跟云初說一句話,臉上帶著行家特有的傲慢,只是示意云初跟他走。
等云初看到赤身裸體躺在一塊麻布單子上的丁大有,再看看他身體上魚鱗一般密集的傷口,這才明白這位驕傲的醫正為何會帶他進來。
受了如此沉重的傷,丁大有還是表現得非常淡然,見云初在看他的傷口,就揮揮手道:“撞在突厥人設置的刀網上了,快點給我縫好。”
丁大有身上的傷口很新鮮,翻卷的皮肉被清洗干凈之后呈健康的粉紅色,很適合立刻進行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