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兩人走進屋子的一瞬間,云初就覺得屋子里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好幾度。
這兩人進來也不說話,仔細打量著隨從擺放在地上的屬于云初的東西。
看完東西又上下打量著筆直跪坐在地上的云初。
方正又喝了一口涼水道:“怎麼個章程,說句話。”
左手邊那個臉上有老大一道傷疤的壯漢冷笑道:“交給我,放在兵營里,錘煉兩年之后,就是一個兵,到時候死在戰場上也就是了。”
右手邊那個黑臉長須大漢道:“看清楚,這是一個關中娃子,不是那些可以隨便讓你搓弄的罪囚。”
左手邊的兵曹冷笑道:“沒有過所,就突然出現在我龜茲鎮,不是罪囚都是罪囚。”
說罷就朝坐在正中間的方正拱手道:“關令,求按照罪囚處理便是,如此,沒有后患。”
上關令方正呵呵笑道:“劉兄,如此說來,你并不懷疑此子唐人的身份是嗎?”
兵曹劉雄來到云初跟前,粗暴的扒拉一下他的頭發,又捏開他的嘴巴,最后扒掉他腳上的鞋子,在腳底板上重重的捶擊一下,痛的云初差點叫喚出來。
隨即就丟開云初的腳,對方正道:“兩個旋,白牙齒,平腳板,長安人氏無疑。”
長須壺正何遠山笑道:“既然方正說他一嘴的關中話,關中那麼大,如何就肯定他是長安人氏呢?”
兵曹劉雄道:“除長安,萬年兩縣之人多黑齒!”
聽了兵曹劉雄的判斷,不僅僅是何遠山,方正兩人感到奇怪,就連云初本人也非常的詫異。
頭頂兩個旋,一嘴白牙齒,以及自己并不明顯的平板腳真的就能確定自己是唐人,還可以把范圍縮小到長安,萬年兩縣這個神奇?
這也太唯心了吧?
云初忍不住將懷疑的目光投向兵曹劉雄。
本來有些得意的劉雄見云初眼神不善,就一把捉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來,面對面的怒吼道:“怎麼,你不相信老子的話?”
云初抓住劉雄粗壯的胳膊道:“我只是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不是變傻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龜茲城,而且還能擁有金沙?”
方正掂量著裝了金沙的袋子好聲氣的問云初。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白羊部,在那個部族里我生活了三年,部族大阿波說我不是塞族人,應該會到自己的族群里去,我就來到了龜茲,尋找長相跟我很像的人。”
“你找到了,為何不與他們說話?
按理說像你這樣的少年人,應該有很多的商戶們愿意收留你。”
“他們身上的味道不對。”云初瞅著方正理所當然的道。
“味道不對?”何遠山也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
劉雄更是笑著張開雙臂將云初的頭按在他的咯吱窩里道:“什麼味道,是不是這味?”
云初雙腿用力絞住劉雄的左腿,雙手攀住劉雄的肩頭,猛地向前一沖,劉雄身體巋然不動,云初身體突然縮起來,雙腳攀援而上,踩在劉雄的腰上,身體發力猛地向后掙脫。
原本努力保持身體平衡的劉雄被突然來臨的向前的力道閃了一下,忍不住向前跨走兩步,才把這股力氣給抵消掉。
不過,云初也借此把腦袋從劉雄的胳肢窩里拔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那家伙的胳肢窩根本就是一個巨臭的糞坑。
覺得丟了臉面的劉雄丟開云初,對方正道:“這個崽子我要了,練幾年,會是一把好手。”
何遠山卻對云初道:“把那幅字重新寫一遍。”
云初搖搖頭道:“我的筆壞了,自己造的筆太軟,寫不好那幅字。”
方正很自然的離開座位,就在他的身后,有一個蘆葦蒲團,一張矮幾,上面有他需要的筆墨紙硯。
云初坐到蒲團上,先是瞅著桌案上的那一沓子粗糙的麻紙,忍不住皺皺眉頭。
這一幕也被方正,何遠山看在眼里,他們對視一眼,沒有作聲,繼續看云初寫字。
研墨是一門專門屬于讀書人的功夫,是不是一個讀書人,只要看他研墨的手法就知道了。
玄奘雖然是一個和尚,卻也是一個資深讀書人,他的研墨手法被老羊皮完整的繼承了,所以,云初的研墨手法也自然變成了玄奘的手法。
由于經常給玄奘研墨,老羊皮研墨的手法更好,還自己總結出來了推磨法跟轉圈研磨法。
推磨法只適用于新的墨條,以及長方形硯臺,這樣可以很好的處理新墨條的邊角。
至于轉圈研磨法自然適用于圓形硯臺,方正書桌上的硯臺就是一個圓形硯臺。
云初往墨池里倒了一勺水,就捏著半截墨條輕輕地轉圈,隨著墨汁逐漸出現,他又往墨池里倒了一勺水,繼續研磨。
別看方正跟何遠山僅僅只是讓云初研墨,寫字,這中間的考校與衡量遠比劉雄辨別唐人的手法來的惡毒。
寫字查淵源,研墨查云初是否是一個真正的熟練讀書人,能否磨出正好寫那些字的墨量。
很快,云初就磨出來了一汪濃墨,他沒有立刻動筆,而是輕輕地嗅著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