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則已大怒,喝問道:“什麼叫如有神助?”
“雷公……雷公助陣唐軍,打仗時驚雷陣陣,仙霧飄飄。”
林衍一聽,跌了幾步,驚懼不已。
他揮動著手,喝道:“快,再派使者去見唐軍主帥。我沒有叛逆,我沒有稱王,我是扶王淐的兒子為高麗國王。那些罪名都是王諶陷害我的……還有朝貢,我一直都盡心朝貢大唐!快去!”
“父親。”林惟茂連忙扶住了林衍,寬慰道:“父親不必害怕,唐軍沒有水師,攻不了江華島的……”
僅僅在半個月之后,有揚著唐旗的船只緩緩向江華島駛來。
“那是什麼?”
“船?唐軍的船?”
林衍已看呆了。
他是從高麗國數十年的風風雨雨中走過來的權臣,見過蒙軍將高麗犁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因為蒙軍沒有水師,而高麗社稷名義上還沒有亡。
唐軍有船,還沒有寬待小國的德。
“李瑕無德之君,治天下必不久矣。”林衍喃喃道,心中忿憤不已。
李瑕自詡漢人正統,其心胸、德行卻比忽必烈都不如……
“他們在做什麼?”李應烈驚呼一聲。
只見遠處,那些唐軍戰船已經在距離江岸還有一段距離的海上停泊了下來。
“唐軍沒有靠岸?”林衍道:“國事還有轉機?”
“轟!”
一聲巨響。
“轟!”
“轟!”
像是整座摩利山都在顫抖。
高麗君臣們嚇倒在地,大呼不已。
“怎麼回事?”
“快走!快躲到城里……”
混亂之中,林惟茂好不容易爬了起來,道:“沒事了,沒事了,雷沒有打到我們。快,扶父親進去……”
林衍臉色蒼白,嘴唇都在哆嗦,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令公?”
“令公放心,驚雷沒有砸到我們,城還沒倒……”
下一刻,只見林衍眼一瞪,身子已無力癱倒。
“令公!”
李應烈沖上前,伸手一探,竟發現林衍已經驚懼而死了。
~~
十月初九。
“殿下,殿下!”
鄭仁卿沖進乾德殿,與王諶執手相看,淚眼婆娑,道:“勝了,大勝了!唐軍在入冬之前平定了林衍之亂!”
“真的?太好了!”
“如今唐軍已押著林惟茂等叛逆歸還開京。”
“好,好,好!”王諶大喜過望,道:“要讓王蕘知道,我能答應一切要求,納質、助軍、輸餉、括戶、置驛、設官,我都能做到。快去問問,我何時即位?”
忽然,殿外有人拍著手掌走了起來。
腳步聲回響著,王蕘笑道:“世子是迫不及待了?”
“王相公。”王諶連忙恭敬行禮,道:“王相公是高麗舉國的恩人,往后但凡有所求,高麗上下,必將滿足。”
王蕘嘴角揚起,道:“我確實想要一個東西。”
“是什麼?”王諶愈發熱情,道:“只要是高麗有的……”
“有。”王蕘道:“你的腦袋。”
王諶一愣,好一會兒,才努力牽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道:“王相公太風趣了,太風趣了。”
“我確實是風趣。聽好了,林惟茂舉證你勾結蒙寇,引哈丹殺入高麗。”
“王相公放心,只要把他交給我,我能洗清這個罪名。”
“不,你洗不清。”
“我洗……”
“你洗不清,因為證據是我給的。”王蕘眼中狠意愈發明顯。“就給你的國民一個交代,如何?”
“殿下快走!”
站在殿中的鄭仁卿勐地暴起,撲向王蕘。
“砰。”
有士卒開了銃,徑直將鄭仁卿射殺。
王諶駭然色變,轉身就向殿后方跑去。
王蕘抬起手,止住了想要再次抬銃的士卒,親自跟了上去。
“你跑不掉了。”
“西八。”
王諶還在跑,沖出廡廊,卻見又是一排銃口對著自己,只好回過頭慟哭哀求。
“求你了,王相公,求你饒我一命……高麗地貧民刁,留著我能為你們做很多……”
“西八。”王蕘拎起王諶的衣領,問道:“你不是喜歡背后罵我嗎?來,給你當面罵我的機會。”
“我沒有。”王諶搖頭不已,哭求道:“我真的沒有……”
王蕘終于玩膩了,將他往地上一甩,道:“拉下去,吊死在城門前。”
“喏!”
“別這樣!別這樣!”
王諶被越拖越遠,始終哀求不已。
“弊邑本海外之小邦也,自歷世以來,必行事大之禮,然后能保有其國家,其所以仰奉上朝,尚爾一心……”
王蕘拍了拍手,道:“外恭內倨,我能信你了的鬼話?”
天已開始下雪,開城城門上掛起了一具尸體。
一個三百六十二年的王國由此結束,這弊邑也不再是一個小邦。
~~
冬月,消息傳回北平。
可見開城離北平畢竟是近的。
李瑕看著地圖勾了幾筆之后,神情卻嚴肅起來。
于他而言,高麗只是一塊踏板。
接下來,包忠邦做不成的事,要輪到他來做了……
===番外篇·女相(為盟主“阿喀琉斯003”加更)===
建統十六年,泉州,崇武。
海邊的礁石上,有一披著斗笠的老者正在垂釣。
說是垂釣,其實坐在那吹著海風、曬著太陽,已是睡著了。
直到有官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賈先生,賈先生。”
“嗯?”
“相公回來了,召你議事。”
“你說什麼?!”賈似道半瞇著眼,偏過頭喊道:“我聽不到了!”
那官吏跟著他大聲喊了幾句之后,清楚他分明是故意的,無可奈何地走開。
遠處有海鷗飛過,一個下午就這般懶散地過去,有漁民已經出海回來了。
賈似道這才肯收了魚竿,才要起身,便見身穿闌袍的嚴云云走過來。
她已年過五旬,很瘦,卻很精神。
已經很難從她身上看到任何柔軟的氣質了,只有一股上位者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