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像是來經商的,到福州無妨。若走山路,還須小心山賊,尤其是大娘子、小娘子都是頂呱呱的美人,畢竟出門在外嘛。”
“山賊多嗎?”
“山賊、海盜一直是難免的,尤其這些年又是鹽稅、又是公田,落草的就更多了。”
劉金鎖此時才明白剛才那老船夫說的是什麼,樂呵呵道:“怪不得,我就是來剿匪、平叛、除海盜、捕貪官的。”
“客官風趣。”
“對了,反賊有沒有?我聽說趙宋有個秀王趙與檡,就是在福州沿海活動,是想到海外立國不成?”
“嚯,客官還懂這些國家大事。要小老兒說,改朝換代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是謹言慎行為好……客官坐,想喝什麼茶?”
“茶你問我渾家。”劉金鎖忙指著外面的小攤道:“我要六碗面,還有那白球球也要四碗。”
“好,周老七,給我店的客官上六碗米粉、四碗魚丸!”
“……”
這是劉金鎖到福州的第一天,對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然而才過了一個月,他便焦躁不安起來。
“怎麼能一點進展都沒有?這個王剛中,真是滑不溜秋。”
“官人不必急,新官上任,且人生地不熟的,當地的官吏將士不信任官人也是平常事。”柳娘便寬慰道。
劉金鎖一副無奈模樣,嘆道:“我看照這樣子下去,沒個五六年,我是辦不成陛下交待的事了。”
柳娘正在縫改兒子的衣物,笑了笑道:“那便在福州多住幾年。”
“我是不打緊,但我家姄兒怎麼辦?”劉金鎖理所當然道,“姄兒往后可是要當太子妃的。”
“官人,無憑無據的事,可不敢再瞎說了。”
“怎就無憑無據了?太子與姄兒感情多好啊,從小一起在漢水邊捏泥巴,要不是看他們從小玩得好,我還舍不得姄兒嫁過去,那什麼……那成語怎麼說來著?”
柳娘最不喜劉金鎖說這些,難得沉著臉不應他。
劉金鎖纏上去,笑呵呵問道:“你說唄,那成語怎麼說?”
“本以為官人到了福建路能消了這心思。”柳娘道:“官人是不嫌棄奴家,但姄兒有我這樣的生母,怎麼可能當太子妃,便是陛下與皇后不嫌,旁人……”
劉金鎖一愣,少有的生氣起來。
“說什麼狗屁話!哪個敢說姄兒家世差,老子打死他!”
“官人。”
柳娘放下針線,拉著劉金鎖到榻邊,小聲道:“官人將事情想得輕巧了,奴家這般說吧。陛下體魄雄健,二十出頭便得太子……這樣的太子妃豈是好當的?”
“為啥?”
劉金鎖十分不解。
柳娘無奈,也就是到了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才敢小聲道:“陛下長命百歲,可有八十歲的太子與太子妃?”
“那又怎樣?只要太子也長命百歲,總能當二十年皇帝。多簡單的道理,你這婦人卻不明白。”
柳娘看著自己這個丈夫,一時卻是無言以對。
劉金鎖又道:“你愁得真多,愁幾十年后的事。要我說,只要能過得快活,當一輩子太子、太子妃有什麼不好,不比我爹種田的日子過得好?”
“世事若真像官人所想的這般順心如意就好了。”
“我還真是做什麼都是順心如意!”劉金鎖拍著胸口,得意洋洋道:“出京前陛下就說了,我辦這趟差遣,是福將到福州——福上加福。”
柳娘不由抿嘴而笑。
“咦,分明是奴家寬慰官人,怎的倒反過來了?”
“我方才煩什麼來著?哦,這福州的官吏將士都對我那個……怎麼說。”
“陽奉陰違。”
“對,就是陽奉陰違,煩死了。”劉金鎖道:“不能奪兵權,就剿不了匪,更別說海盜了。
還有那什麼秀王趙與檡,一點風聲都沒有。”
“陛下不是派遣了官員幫官人嗎?”
劉金鎖眉頭一擰,不滿道:“那只狐貍,尾巴快露出來了……”
~~
福州光坊。
小巷中,兩頂轎子在一間小宅院門口停下。
先是下來一個氣度雍容的中年人。
而另一頂轎子中下來的,則是福建安撫使、兼知福州事的王剛中。
王剛中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走到宅院門前,扣動了門環。
“篤篤
篤。”
“可以說了,要我見何人?”中年人四下看著,顯得十分警惕。
王剛中道:“取天下以后,陛下改制了監察院,廢諫院、并臺鑒,更名為‘廉政御史臺’,于天下各地設立行御史臺。以往那些在朝堂上互相攀咬的諫臣,成了糾察地方、鎮遏貪污的監察……”
“說重點。”
“一個月前,福建路有位新監察到任,是與劉金鎖一道來的。”
“誰?”
“喵。”
小宅院門還未開,里面已傳來了貓叫聲。
其后,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名小廝探出頭來。
“王安撫有禮了,請。”
“請。”
兩人步入小院,正見幾只貍貓竄進屋中。
這位新任的福建路監察使喜歡養貓。
再往里走,一人正在堂上看書。
“狀元郎好閑情。”王剛中上前,熱絡地打了招呼。
留夢炎連忙起身,行禮道:“王安撫,這位是……”
他目光看向那氣質雍容的中年人,微微一滯之后,似想起了什麼來,連忙一揖到地,道:“失禮了。”
“狀元郎放心,趙員外過來,只想談些出海的生意。”
“那就好。”留夢炎恢復了從容,道:“陛下十分支持海貿,我離京之前,他便交代海貿乃重中之重。還有,廣州市舶司已經派了海船去尋些作物,適合在福建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