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了陛下十余年,有時我依舊看不明白他到底要做到何等地步啊。”
“若是能再多活十年,或許你我能看到吧。”
“身子骨不行了,近年來總覺無力。莫說十年,我常怕捱不到天下一統的那日。”
“快了。”宋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龍亭湖畔,行宮就在不遠處了。
“從近來收到的戰報來看。”韓承緒道:“若不是沿江的州縣與大量的俘虜要安置整備,想必直接攻到臨安也非難事。”
“話雖這般說,該做的事總不能略過了。陛下亦說過,南征不怕晚,只怕吞得太快把宋廷的污穢一并吞了。”
“道理自然如此,便是整備上一兩個月,真正心慌的不是我們,反而是趙氏朝廷。”
“刀刃架在脖子上,只能等著它劈下來,哪能不心慌?”
兩人都撫須笑了笑。
這一帶本就是河南經略府所在,走到這里已能看到許多匆匆往返的官員了,談話的氣氛便不像方才悠閑。宋
偶爾遇到些大臣,則會與他們談論幾句國事。
“左相,好消息,方才我覲見陛下,他已同意了開科取士。”
“那便好,可有議定科舉形式,是時務策、帖經、雜文,還是義、論、策?”
“暫未定下,但看得出陛下對此很是重視,想必會召諸公商議。”
奚季虎也很忙,說過,作了一揖,腳步匆匆便往別處趕。
韓承緒與楊果互相攙扶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陛下本就想開科取士,只是前些年戰事不斷,耽誤了。”韓承緒道,“方才說陛下欲做得比忽必烈好,這又是一樁事,可見他心事重啊。”宋
“開科取士好啊。”楊果道,“北人盼了幾十年沒盼到,終究還得靠自己的君王來興文教。
只是,北方淪落胡塵百年至數百年,科舉一開,往后朝廷上只怕都是南人?”
“陛下早便與我提過此事,曾說若開科舉當分南北榜,先見之明啊。”
楊果這才安心,道:“此事對收服南方民心又有大用,想必消息傳到南面,更多人要望風投順。”
“高家郎君又能省不少氣力。”
如今唯有韓承緒還這般稱呼高長壽。
這代表著他們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關系。
高官厚爵往后都有,而同生死共患難的回憶無可取代。宋
“高元帥在蕪湖之戰的俘虜這兩日便能抵達開封吧?”
“算時日,差不多該到了……”
兩人到了公房,才坐下。那邊關德已帶著步輦過來,笑吟吟打了招呼。
“兩位老相公,陛下召見,說是有好東西讓兩位瞧瞧。”
韓承緒不免好奇,問道:“莫不是繳獲了大量金銀,國庫終于不愁用度了?”
關德臉上笑容微僵,賠笑道:“韓老相公又說笑了,天下哪還有這樣的金庫。除非到哈拉和林瞧瞧……”
楊果心想,如今真是連南邊來的宦官也能開口閉口哈拉和林,放在十年前,哪個南人能這般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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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李瑕召見的臣子卻不多,只有幾個心腹……并不包括呂文煥。
韓承緒、楊果一進殿,關德便連招呼著讓他們坐。
“陛下一會才過來,交代給相公們賜坐。”
韓承緒環目看了看,見殿中并沒有擺著地圖,不由奇怪,向更早到的李冶問道:“今日不是議事嗎?”
“不知,我忙得很,陛下非要將我召來,又不說是何事。”
李冶脾氣素來不好,坐在那一臉不情愿的模樣。宋
過了一會,竟是霍小蓮親自帶著幾個精銳士卒抬了一口箱子進殿。
李瑕卻還沒到,只有那箱子擺在殿中央。
李冶愈發沒耐心,捻著長須,不停地仰頭看天色。
“陛下到。”
“諸公不必起來。”
李瑕進了殿,不等幾個老臣站起身,已抬手讓他們坐好。
他來晚了,因后宮有些小事。但九五之尊自不必向臣下解釋。宋
“打開看看,動作輕些。”
“喏。”
霍小蓮正要上前開箱,卻又被叫住。
關德小碎步趕過去,道:“霍將軍慢些,陛下是讓咱來。”
他走到箱子前,蘭花指捏著一把小巧的鑰匙“咔”地打開了那鎏金銅鎖,眼睛左右轉動著一看,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紅布包著的卷軸。
“請李計相先過目如何?”
殿中,李冶最不耐煩,因此關德先將那卷軸拿到他面前。宋
“老臣當陛下召老臣來是有要事,卻不過是來看些字畫……”
李冶抱怨著,老眼一瞇,已看到了那卷軸上的幾個字。
他不由往前傾了傾身子。
那上面裱的卻只是一封信紙。
信上字還很少,只廖廖三四列。
“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李冶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往后一仰,生怕口水濺到這信紙上。宋
“這……真跡?!”
李瑕道:“朕不懂,想必是真跡。”
韓承緒、楊果已站起身湊上前去,半俯著身子。
誰成想,活到快入土的年紀,還能看到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
再回想到當年的苦日子,韓承緒又有些想哭。
“幾位老相公莫急,這箱子里的寶貝還多呢。”
關德小心翼翼地將手里的卷軸收好,又俯身拿起一件來。宋
眾人屏著呼吸,目光看去,見是一幅畫,畫的是一個仕女。
接著是兩個,三個……
“《簪花仕女圖》,好了得的畫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