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勝……定勝。”
“竟真是定勝。”
賈似道湊近了些,夾起筍片看了看,見它被切開就是這樣子,并非是刻意雕的,不由輕笑一聲。
“此為天佑平章公、天佑大宋之兆啊。”
賈似道雖未全信,卻也添了信心,道:“我平生擅賭,許是真有天眷也未可知。”
因添了這好兆頭,吃過齋飯后他們便又給三圣寺多捐了筆香火錢,并留下用了杯茶。峉
待出了寺門,賈似道寬袖搖擺,施施然走了幾步,回頭一看,才注意到三圣寺的牌匾有些特異之處。
他遂重新走回來,駐足在那紅底金字的牌匾下抬著頭看。
“這是……”
廖瑩中也是驚異,忙派人去找了廟內的老住持出來相詢。
“施主眼力非凡,此匾確為圣文仁德顯孝皇帝御筆所題。”
老住持稀落的長須已完全發白,說話間神情平淡,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樣子。
正是這種心境,他竟連御筆所題的牌匾也未曾顯擺過,只是有人問,他便答。峉
“百數十年前,吾寺三位得道高僧路過此間,恰遇電閃雷鳴,他們連忙避到一棵白果樹下,忽一道炸雷將白果樹劈倒,他們卻安然無恙,唯見空中佛光大亮,觀世音菩薩顯露真容。此事傳入皇帝耳中,皇帝遂欣然提筆賜書‘三圣古寺’……”
牌匾上那四個字用的是楷書,并非瘦金體,因此眾人一開始都沒有意識到。
但此時再看,那字型偏長、偏瘦,尾鉤銳利、瘦挺爽直,書法功力非同凡響……真是宋徽宗的筆跡。
賈似道默然無言。
特地跑來求神拜佛,不想卻撞見徽宗皇帝的御筆……心里莫名感到有些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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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戰報送來,呂師夔降、唐軍已過九江,繼續順江而下。峉
戰事已逼到賈似道眼前,且越來越快。
“報!叛軍已破池州,池州守將趙卯發自縊而死……”
隨著這個消息,唐軍已到了賈似道面前。
兩軍僅隔不到兩百里,一旦高長壽下令出擊,一日就能抵達宋軍防線。
魯港,傳遞命令的號角聲此起彼伏,船只來來回回不停地調動。
賈似道的大營就設在岸邊,士卒們來回穿梭,忙碌不停。
氣氛是突然緊張起來的,在這之前,宋軍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叛軍會來得這麼快。峉
“傳令下去!平章公連夜召諸將議事!”
“快,去傳令……”
江陵一戰,賈似道拋掉了大量的兵力,只帶能指揮得動的兵力東進,果然逼得朝廷收回成命、暫時與他和解。但這樣一來,二十萬大軍所剩已不到半數。
除此之外,這一帶的駐城將領也被賈似道召來,包括江陰軍鄭德、無為軍劉權、知太平州孟之縉……
很快,諸將匆匆趕到大營。
地圖已經支好。
賈似道掃了一眼,見夏貴還沒來,不由有些失望。峉
但已沒時間了,他開門見山,說起戰況。
“叛軍到了。”
才說四個字,諸將一片嘩然。
“這……太快了吧!”
“前兩天還說沒破九江,這麼快連池州都破了……”
“咚!”
一聲鼓響,卻是賈似道親自拿起了鼓槌重重在牛皮大鼓上敲了一下。峉
“肅靜!”
“我等在此等候了數月,為的便是平叛,有何好吵鬧的?”
賈似道面沉如水,終于恢復了些當年在孟珙帳下時的威風。
“自叛軍東掠以來,一路勢如破竹,絲毫未遇抵抗,是我大宋將士真的不堪一擊嗎?!你們能否振作些……”
話到這里,他卻將下一句話咽了回去。
原本想說“便是亡國,能否有一仗讓后世值得一提”,但他知道這些將領怕是受不了這樣的激將法。
他走到地圖前,抬手劃了個圈。峉
“這里,戰場的最前方,駐的是夏貴的所部,夏貴為大宋社稷效忠四十年,然而其子夏富……”
才說到這里,帳外已響起了通傳聲。
“夏元帥到!”
賈似道一愣,再抬頭便見白發白須的夏貴趕了進來,且只帶了兩個侍衛,并非率軍前來。
“我來得遲了,請平章公調遣。”
事實上,夏貴到現在也并沒有實質上的叛國,至少賈似道與宋廷都沒有證據。只不過因為夏富被挾持著叛投,夏貴又曾語露大宋氣數將近之意試探諸將,讓賈似道認為其有反意。
互相試探、制衡到今日,夏貴趕到大營,終于證明了他的清白。峉
當然,更可能是他與高長壽沒談攏。
不論如何,賈似道信心大增。
……
若說夏貴前來給賈似道吃了一枚定心丸,很快,趙溍又送來了第二顆。
“平章公,建康府的消息到了。”
賈似道接過趙溍的傳書,轉頭向自己派往建康的士卒道:“后方情形如何?”
“趙溍早早便收了長江北岸的船只,因此叛軍雖得兩淮,卻沒有船只,只找到了幾艘漁舟,押著趙淮到金陵城下招降趙溍……”峉
“什麼?”賈似道登時警覺起來,問道:“趙
淮降了?”
“都以為趙淮降了,但趙淮乘小船到了城下,卻是對趙溍大喊‘兄長,男子漢,死就死,不要投降’,叛軍大怒,當場殺了趙淮,將尸體推入江中。”
“趙淮死了?”
“小人在城頭看得分明。”
賈似道點點頭,打開趙溍送來的信,只見里面有一張地圖,附言是兩淮叛軍無船,必不能渡長江天塹,只須擋住上游的高長壽部,即可守住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