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者雙手都被綁著,甚至忘了自己還能小步的跑動,像兔子一樣瘋狂地亂跳,摔在地上滾來滾去,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安童已經是重傷,倒在地上絕望地看著這一幕,最后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他只好把臉埋在濕漉漉的
泥土里裝死。
不時有人踩在他身上,他不敢動。
因他還不想死他今年只有二十歲。
~~
與此同時,張弘道、那木罕的大旗都還在繼續搖晃。
雙方的騎兵都還在向前沖。
那木罕抬起望筒看著前方的一幕,首先是驚訝。
他驚訝于張弘道居然把伏兵藏在俘虜里,不由反思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
因為他不能把伏兵藏在張家人中,張家人互相都認識,但凡塞了個外人進去,張家人的目光顯然會一直聚集在其身上。
他卻忘了,那些蒙古宗親們互相之間并不太熟悉。
歸根結底,還是太相信對方了。
以為李瑕會守信,以為張弘道并不想接回張柔、張弘略。
那木罕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憤怒。
「卑鄙!這些漢人太卑鄙了,快,殺上去,殺光他們……」
~~
這次交俘,雙方說好各帶兩千人。
此時兩邊的馬蹄如雷一般作響,而東面、北面,已有更多的元軍騎兵顯出了身影。
這又是那木罕的優勢之一。
他的總兵力雖不如李瑕的北伐大軍,但他的騎兵多于張弘道的騎兵。
還有一支元軍直接向西面包圍過去,意圖切斷唐軍的退路。
......
戰場正中央,元軍終于涌過了那些幸運能逃出生天的俘虜。
而弘弘道也終于接到了張家人。
「放箭!」
兵馬交接,唐軍騎兵的騎術遜色些,但披著的是更結實輕便的棉甲、手持的是精鋼煉鑄的武器、用的是射速很快的弩與威力更大的拋擲火器,單兵作戰能力竟還強過元軍騎兵。
張弘道從家人身上收回了目光,不慌不忙地向遠處看了一眼,眼見更多的元軍騎兵包圍過來,下令道:「退!
他選擇了與那木罕完全不同的打法。
他不打算在曠野里一直增加騎兵作戰,這不是他的優勢所在。
很快,號令聲響起。
唐軍沒有向保州城退,而是向南撤,卻是往白羊淀當中撤去。
~~
那木罕還想追,但當元軍騎兵追進泥濘的沼澤地,終究是不敢貿然深入,只能漸漸停下了追擊。
好在這里離保州城還遠,也好在他早已讓奧魯赤領一萬騎兵繞過白羊淀封堵。
相信唐軍一定逃不掉。
但回想今日這整個經過,那木罕還是不能夠平息他的怒氣。
「額秀特,言而無信,真是太卑職了......「
===第1228章 顏面===
夕陽把保州城樓的影子往東拉得很長。
張弘慶站在城樓上,目光一直停留在天地交際之處。
直到夜幕降下,他也沒看到有兵馬歸來。
他說不清心里是怎麼樣的心情,失望或是不出所料。
他其實覺得自己應該盼著張柔與家人們回來,但確實很難做到。
他與張柔并不熟,他出生時,張柔都已經年過五旬且有了十個兒子。且他是庶子,因為汗廷需要有質子入質,張柔才稱他母親林氏是妻氏。
真要說起來,對張家的記憶也只有小時候離開前,生母撕心裂肺的哭聲,以及張柔板著臉的喝罵,之后就是無比漫長的去往哈拉和林的路途。
這次回來,除了熱情待人、談笑風生的張九郎,其余人給張弘應的感覺只有兩個字,不熟。
偏偏張九郎往日里笑語迎人,緊要關頭還能毫不留情地廢了他一只手。
前途茫茫,讓人心生迷惘。
夜幕降下時,張文靜、張文婉從閣樓下來。
張文靜臉色平靜,保持著端莊的姿態,很有皇妃的氣勢,向還在城樓中的幾個張家幕客道:「天色晚了,五哥還未回來,可見元廷不肯輕易放人,那就按備用的計劃安排下去吧。」
「貴妃放心,我等這就布置。」
張文靜又看向靖節,問道:「白羊淀的水匪回話了嗎?」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靖節道:「敬酒不吃,給他們吃杯罰酒便是。」
「......「
這些事張弘慶之前并未參與,加上他聽漢語本就吃力,聽了兩句便轉過頭,恰見張文婉走到了案幾邊,正在俯身拿案上的糕點吃。
他想了想,過去,對張文婉輕聲道:「我說的沒錯吧?」
張文婉正把一塊紅棗糕塞進嘴里,腮幫子鼓得滿滿當當,斜眼瞥了張弘慶一眼,「嗚」了一聲,濺出幾個糕粒。
張弘慶看這個妹妹一副嬌生慣養、無憂無慮的樣子,心中愈發有些自憐身世。
他側了側身,壓低聲音又繼續說起來。
「我漢話不好,下午說得急了,想說的是,這里真正想救家人的只有我們三人。陛下今天沒來,把事交給五哥,但五哥的妻兒早就去了川蜀,他會不會怕六哥回來以后搶他的權?大姐兒若想要張家好她得要信我。你幫我......「
張文婉卻已睜大了眼向樓梯處看去。
張弘慶一轉頭,正見李瑕從容踱步上了城樓。
「陛下。」
眾人紛紛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