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罕道:「我們大蒙古國能有這樣廣袤的疆域因為什麼?過去,我們的大軍只要遇到抵抗,就會把整個城池都殺光,只有不停砍下的彎刀能夠讓人心生恐懼,匍匐在我們的腳下。而我仁慈的父汗已經太久沒有殺人了,中原的漢人們忘記了對我們的畏懼。父汗,殺了那些汗臣們吧!不然他們一定會出賣你的!」
忽必烈目光掃視著帳篷,看了移相哥、爪都等人一眼。
他很清楚,那木罕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好在,他的威望還在,諸王被看了一眼之后,連忙說了那木罕一句。
「怎麼能這麼與大汗說話?!」
「那木罕,哪怕你再有道理,也不能頂撞大汗.....」
那木罕連忙向忽必烈請罪,又道:「兒子是心里著急了,因為太擔心父親,害怕父親被漢人背叛。」
忽必烈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現在這個時候動手殺一個漢臣,只會逼反所有的漢臣?」
「父汗可以把漢臣們都召集起來議事,兒子率軍隊直接殺光他們。
」
隨著這一句話,帳篷里安靜了一會兒。
忽必烈目光從兒子的臉上移開,看向了燃在中間的篝火。火光中,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把所有漢臣屠殺殆盡的場景。這麼做不難,但這代表的是徹底放棄漢法。
「你是想讓本汗完全失去中原人心?」忽必烈指了指那木罕,語氣逐漸嚴厲道:「那干脆也不要守著中書省了,徹底拋掉你祖父辛苦打下來的疆域,躲回草原。」
「我們與李瑕爭漢人的人心,本來就爭不過啊。父汗不要被那些漢人騙了,他們說什麼得人心者得天下都是假的。
只要率騎兵殺過去,打敗敵人,很簡單的一件事。」
「狂妄。」
「兒子愿意與父汗打個賭,兒子只要領五萬騎兵南下,就能夠擊敗李瑕。希望父汗到時候能夠相信大蒙古國的勇士,不要再被漢人哄騙了......」
「夠了!」忽必烈勃然大怒,喝叱道:「別以為本汗不知道你藏著什麼私心!」
「私子?兒子沒有.....」
「大汗。」移相哥連忙起身,道:「我相信那木罕一定沒有私心,他向大汗說這些,是因為有很多勇士們已經對漢人官員們不滿了。也可以理解,有這麼多漢人獻城投降,大家都有怨氣。」
忽必烈怒氣渲瀉到一半,遇到了移相哥說話,還是冷靜了下來。
他端起酒杯飲了,緩緩道:「當這個大汗就像是父母,這邊是我的兒子,那邊是我的女兒。那兒子對女兒有怨氣,要我這個當父親的殺了女兒,這不是讓我難做嗎?」
「蒙古人是大汗的子民,但漢人不是。」
「道理是一樣的。李瑕是外敵,正在步步緊逼,而你們卻在互相爭斗,這不應該。都忘了嗎?團結才是成吉思汗留下的偉大傳統。」
移相哥低下頭,想了想,很誠懇地給了個建議。
「大汗英明,大敵當前,我們應該團結。但是勇士們都有不滿,大汗還是要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至少,應該把張家人都殺掉。」
「對!」那木罕道:「殺了張家,漢人們才會明白背叛父汗、投降李瑕是什麼下場。父汗若心軟,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投降。」
忽必烈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是夜,忽必烈回到汗帳,察必已經讓人煮了奶茶等著了。
「天也晚了,就沒讓那木罕再來看你,明天吧。
」「這孩子。」察必慈愛地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忽必烈喝了奶茶,問道:「你更喜歡中原還是哈拉和林的生活?」
「都喜歡。」察必問道:「大汗呢?」「和你一樣,都喜歡。」
夫妻二人才這般坐了一會兒,帳外有人道:「大汗,劉秉忠、趙良弼、郝經求見。」
「不見。」
「大汗,今夜是汗人的除夕,如果不見他們,許多人又該失望了,不如見一見吧?」
「這些讀書人狡猾,又想哄騙本汗。」「大汗英明,不會中了他們的圈套。」
忽必烈這才向怯薛道:「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滿身風雪的三人進了帳篷,卻絕口不提新年之事,顯得很是惶恐。
見禮之后,劉秉忠開口道:「臣等打擾陛下歇息,因李瑕的使節今夜忽然提出愿意與大元交換俘虜。」
一聽這句話,忽必烈首先看向郝經。
自從郝經出使李瑕大營回來,雙方便有互派使節接洽和議之事。
但大元這邊是想拖時間,李瑕那邊是想等南面消息,誠意不高,一直都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今日那木罕、移相哥,才領著大軍抵達燕郊,李瑕的使節忽然就提了條件。
「是誰告訴他,本汗的大軍已經到了?」「陛下,是臣。」郝經應道。
忽必烈一直懷疑郝經已暗投李瑕,只是沒有證據,此時聽了這麼一句話,心中頓起殺意。
郝經卻是又道:「既是談判,便要不斷給對方施壓,我大元兵強馬壯,自是要讓敵人使節知道,他果然很快就服軟了。」
劉秉忠接話道:「陛下,李瑕表示愿意放回在賀蘭山俘虜的一批宗親貴胄,交換張家人,這是名錄。」
一封名單被遞了過來。
上面寫的名字很多,都是忽必烈非常熟悉之人。
包括宗王忽刺忽兒、怯薛長安童、四個隨軍的皇后,以及許多的宗王、勛貴及其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