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聽九郎說,李瑕糧草不足,四面受敵,有和談退兵的可能?」
「有可能能和談是最好了,我不過是擔心父輩拼命保下來的城池、百姓受損。」
「想必不至于,看得出來李瑕也不想強攻,他畢竟是漢……誰?」
「稟阿郎,是小人。」
「何事?」
廳內響起一個仆役的聲音,道:「小人想問問是否要給九郎看茶……咦,九郎不在?小人方才分明看到他過來了。」
張弘范這才不慌不忙地繞到正門前,笑道:「有些年沒來大哥家,一時竟迷了路。」
他臉上笑意吟吟,目光落在與賈文備說話那人臉上,道:「表兄也在?」
這人卻是張柔的妻侄,靖節。
靖節神態坦然,笑道:「都元帥來了,我正好與仲武推測一番局勢。」
「與我推測的一樣。」張弘范道:「英雄所見略同。」
「都元帥放心。姑父與家中眾人還在
燕京,為保他們性命,我們不會投降李瑕。」靖節攤了攤手,愈發坦誠,道:「若有見不得人之事我們也不會大搖大擺在這偏廳談話。」
「放心。」張弘范笑道:「沒有誤會……」
但這夜,當張弘范從南府走出來,他還是對心腹吩咐道:「去查一查靖節。」
靖節以前多在張柔身邊,與張五郎交情更好些,且在當年也是與李瑕打過交道的。
這樣一個人,天然就是傾向于投降的。
而且,張弘范認為,他二哥當時不情不愿被帶往燕京,一定在保州城留下了后手。
~~
次日。
「九郎,查到了!」
「說。」
「靖節在十一月初八傍晚,離開過保州城,往唐河大營去過一次。」
「他去唐河大營做什麼?」
「說是給宗王送冬衣。」
張弘范皺了皺眉,回憶著十一月初八是哪天。
那天正是他與張弘慶商議如何誘殺張弘道之日。
當這個懷疑浮上心頭,他立即便感到了不安,轉身上了城樓的高處,舉起望筒向南望去。
風雪茫茫,唐軍還沒有強攻保州的跡象。
就算要強攻,也該先攻打南面的順平、唐縣。
「押下靖節,一會我去見他。」
「是。」
「郝公回來了嗎?」
「還沒有。」
不安感讓張弘范也有些期待李瑕早點同意和談。
他終于理解了兀古帶的心情。
「傳我命令,多派探馬往南面打探,不可松懈。」
「喏。」
「還有,那兩千俘虜有何異常嗎?」
「十一郎這幾天正在整編他們,說是他們投降李瑕的時間還不長,大部份人都是可用的。」
「傳令給十一郎,告訴他整編之事緩一緩,且將那些俘虜看管好,唐軍或許有偷襲保州的可能。」
「喏」
「讓李庭來見我。」
「是。」
李庭說是姓李,其實是女真人,本姓蒲察。
他世居山東,李遭之亂后,張弘范訓練益都新軍,提攜他當了千戶,因此對張弘范非常忠心。
李庭的兵馬,在這保州城中,屬于既完全歸張弘范所統,又不是張家舊部的兵馬。
張弘范低聲吩咐道:「你帶上你最精銳的兵馬,給我盯住賈文備。」
「賈文備?」
「不錯,我有些懷疑,現在還沒定論,你盯緊了他,別讓保州生亂。」
李庭道:「總帥,那若是賈文備真要叛亂我如何做?」
「平叛。」
「喏……」
一項項兵務安排過后,張弘范這才準備去審靖節。
才到前院,卻見敬鉉正站在院中。
「敬公。」
張弘范連忙執弟子之禮,因敬鉉也曾教過他讀書。
「九郎啊,聽說你拿下了明義?」
「敬公誤會了,不過是有些事要問表兄,請他到偏廳稍等我。
」張弘范含笑應了,心里卻已感覺到家務事的難處。
這張家,就像是還有一股力量在與他對抗。
起初他以為那股力量來自張弘道,但漸漸地,他意識到其實是來自張文靜。
有這麼一位張家女兒在大唐為貴妃,張家就一定有人首鼠兩端,不肯安心為大元效力。
敬鉉撫須嘆息道:「九郎只要記得‘血濃于水,就好。」
「
敬公放心。」張弘范道:「我所做所為,皆是為救家業。」
「那老夫便不多說了,去吧。」
敬鉉于是讓開。
張弘范抬頭看了看紛飛的雪花,舉步,走向押著靖節之處。
靖節正安靜地坐在那品茶,轉頭見張弘范來了,舉起茶杯,笑道:「青鳳雛鳴,天目山名茶,你帶回來的?」
「我帶回來的。」
「你與南人有勾結?」
「宋廷使者給郝公,郝公給我的。」
「好茶。」
張弘范在椅子上坐下,道:「表兄不必裝了,你前幾日見過五郎。」
靖節品茶的動作停了一下,搖頭。
但就這一下,張弘范已經看出來了,他笑了笑,道:「你斗不過我的。」
「是,九郎從小就是最聰明的,武藝高,詩詞寫得好,做事更是有章法比我們都出色。」
「表兄認了?」
「什麼?」
張弘范苦笑,道:「自李瑕北掠以來,河南河北望風而降,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這對我們中原人不是好事,往后人家只會說,蒙古攻來是這般,新唐攻來又是這般,河朔豪杰都是懦夫,一次次降得,連尊嚴都不要了。」
靖節動作一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尊嚴?」
他愕然反問了一句,道:「你說什麼都好,你哪怕說功名利祿,但你與我說尊嚴?活在外虜治下就有尊嚴嗎?!」
張弘范道:「承認了?」
「被你氣笑了。」
「我記得小時候你說過,恨你父祖為金國殉節。」張弘范道:「你說,男兒大丈夫當像我爹,保全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