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還是向前走,沖著那亭臺樓閣大喊道:「父皇!」
「父皇···...」
只有回響聲傳了過來。
真金猶不死心,跌跌撞撞沖進大安閣中的各個宮殿、寢宮,目光所見,只有被風吹動的帷幔,偌大的宮殿,卻是連侍衛都沒見到幾個。
他莫名感到了巨大的失望,獨立了良久之后,才傳身向城南。
開平城南部建有能容納數千人的大型蒙古包,忽必烈在此設置了金頂大帳。
赤足而行的真金走著走著,看到前方越來越亮,一團團的篝火,一隊隊的侍衛,勾勒出了一個大汗居處應該有的熱鬧。
忽必烈還沒有睡,正獨自坐在那喝著酒,看著面前的地圖。
待聽說真金覲見,他應允了,但眼神里始終帶著冷漠。
「父皇。」
真金一看到忽必烈,便天然產生了懼怕,剎那間清醒了許多沒有了方才囈語的瘋狂。
他拜倒在地,道:「兒子剛才去大安閣找父皇,沒有找到。」
「你想說什麼?」
「如今李瑕攻打中原甚急,父皇又斬首了尚文等人。漢臣們人心惶惶,父皇也許該安撫他們······」忽必烈打斷了真金的話,道:「你想教我怎麼做一個皇帝?
「兒子不敢。」
「你不敢,但你心里認為你比我更能當好一個皇帝。
忽必烈的話語里透著一股冷漠之意。
而這句話,或許就是父子二人矛盾的根源了。真金一聽便淚流滿面,俯地不敢再言。
「哭?」
忽必烈罵道:「哭哭啼啼,不像蒙古草原上的英雄男兒,倒像個軟弱無能的漢人。起來!你如果認為你能當好這個皇帝,要做的很簡單,殺了我。」真金不停搖頭,道:「兒子從來未曾想過要損傷父皇,兒子只希望與父皇之間能夠父慈子孝··
.....」
「所有人都說你孝順。」忽必烈道:「而你,認為是我這個當父親的不慈?」
真金茫然睜著眼,不明白為何忽必烈每一句話都要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他一直想當一個好兒子,卻已被抽打得遍體鱗傷。
「父皇怪罪兒子,兒子該受著。可大元現在已
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父皇不可疏遠諸
位幕府老
·······
「你不甘心?」
忽必烈再次打斷了真金的話,道:「好一個對大元朝廷的興亡憂心忡忡的儲君,你跑來說這些好似你關心你年邁的父親,關心你的國家。其實你是認為你監國時做的更好。」
真金再次搖頭,泣不成聲。
「別哭了!」忽必烈大喝道,「我怎麼能生出你這麼虛弱的東西?想要,卻又不敢伸手去拿套著漢家儒學假仁假義的面皮,說些不痛不癢的狗屁話。「是!我是認為我做的比你做得好!」
被罵到現在,真金終于大聲喊了出來。
「你能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宗王奪得汗位,就是因為幕府的漢臣們傾力輔佐你。他們助你用漢法經略漠南,使你的錢糧稅賦遠勝諸王,他們為你出謀劃策,使你戰勝阿里不哥。而你現在,因為對我的猜忌就疏遠了他們,自毀長城。可笑的是你錯了,我根本沒有想過越過自己的父親登上皇位!」忽必烈看著真金,最后搖了搖頭。
「你說的對,行漢法確實助我戰勝了諸王,奪得了汗位。現在本汗的對手卻是李瑕,要戰勝他難道我還要和他比誰更能行漢法嗎?大蒙古國崛起于草原,滅諸國,靠的從來都不是漢法。
這一番話聽下來,真金的眼睛里浮出一股悲哀之色。
他喃喃道:「所以你要殺了我,我就是你的漢法。你為我起漢名,請姚公、竇公教我讀書,我習儒家經典,奉孔子之學,以孝立身。你允他們將我培養成一個漢家儲君,給他們期望,讓他們效忠于你。現在,你不要漢法了,感覺到我有威脅了,你要殺了我?」
「你是我的兒子,我不會殺你。我所做所為都是希望能讓我的子孫繼承我的一切。
「但你不止有我一個子孫。」
忽必烈終于不耐,淡淡問道:「你深夜跑來發瘋,到底想要什麼?」
真金含淚道:「兒子只希望父皇能信任兒子信任幕府老臣。」
「記住,信任不是哀求來的,世間的一切都不是哀求能得到的,要靠搶。」
這般教導了兒
了兒子一句,忽必烈揮了揮手,讓人チJ
將真金拖了出去。
之后,他隨口評價了兒子一句。「虛偽。
「大汗。」
真金被帶下去之后沒有多久,帳外有人喚了一聲,之后帶了兩個侍女進來求見。
忽必烈端起酒杯喝著,聽著她們低聲匯報著。「燕王說,他真傻,什麼也沒做,等著大汗回來,一切都完了··...."
一邊聽著,草原上的寒氣逼來,忽必烈感到膝蓋一陣劇痛。
他撫著膝蓋,眼神中難得有些猶豫,之后化作了痛惜。
又過了一會,膝蓋上的酸痛感漸漸消去,忽必烈眼神中的痛惜也漸漸消去,只剩下冷漠。
「去,辦吧······」
真金走后,闊闊真一直沒有睡,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外面的動靜。
她掀開帳簾跑了出去,卻發現并不是真金回來了,而是察必皇后身邊的幾個老侍女。
「你們怎麼來了?」
「奴婢奉可敦之命,帶燕王妃以及三位小皇孫到可敦的帳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