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踱了幾步,走到盔甲邊,背對著何瑋,用盔甲的倒影觀察著他。「我感覺到有人打算不等陛下,趁機扶真金太子繼位。你感覺到了嗎?」
「沒有。」何瑋道:「下官覺得,讓太子監國,諸公是出于公心,不宜這樣猜測。」
伯顏稍稍瞇了眼,從盔甲的倒影里看到何瑋說話的時候冷笑了一下,還有些得意的意味。也許這個年輕人已經在想要擁立之功了。
「我們遠在河南在御敵的第一道防線上,都能聞到內斗的氣味。可見它內斗得有多猛烈。」伯顏嘆息著,道:「國事讓人擔憂啊。」
「內斗?」何瑋似乎很詫異,問道:「丞相說的內斗,下官沒聽明白是誰在和誰斗?」「你們看不到如今忙哥刺、那木罕手中都握著兵馬嗎?」
「那丞相認為太子不監國了,他們就不內斗了嗎?」這次,竟是經國之才的伯顏被一介武夫何瑋問倒了。是啊,除了爭下去,真金還能怎麼辦?
那這一仗也許會比想像中還要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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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2章 守家業===
同一個夜里,在北面遙遠的開平城中,有幾個年輕的大元官員正在史權面前激烈地爭論著。
「如今出征的兵力都掌握在忙哥剌手里,那木罕坐鎮著哈拉和林,手中也有大軍。若不趁早登基,他們必定要爭。不如先請太子登基,占住了名義,他們反而不敢輕易妄動。」
「那不是諸公攔著嗎?太子監國理所當然。諸公卻非要派人去詢問各路。」「若有人不允,殿下還能不監國嗎?」
「那是試探各路反應。且若是太子監國時擊退李瑕,當然可順勢進一步。」
「他們這麼想,忙哥剌、那木罕可不會這麼想!局勢已迫在眉睫了,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還能猶豫什麼,陛下駕崩的消息是從關中傳出來的,尚且不知真偽。」
「那憲宗皇帝駕崩之時,消息也同樣是從釣魚城傳回來的。當時若陛下稍有猶疑,只怕汗位早便是阿里不哥的了。」
這個比喻的形象之處在于,真金與忙哥剌也是親兄弟,像極了忽必烈與阿里不哥。因此堂中許多人都沉默了,重新衡量起局勢,愈想愈覺得也許有必要先下手為強。「如何說?我等去請太子殿下登基?」
「不可!」
屋中幾個還保持著理智的人連忙站起阻攔。
「若只是與忙哥刺、那木罕爭,搶先登基是不錯。但眼下,諸公們真正害怕的是萬一陛下平安歸來,到時又該如何?」
「還能如何,請陛下當太上皇。」
眾人又互相對視著,原本很復雜的問題,似乎隨著這個回答變得簡單了。良久,有人低聲問道:「若到時陛下不愿答應呢?」
他們又紛紛看向史權。
史權是史天倪的兒子,因為自幼失怙,被史天澤撫養長大,比親生兒子都親。
他兄長史楫已死在與李瑕的戰事之中,這次史天澤也死了。因此史權絕不愿投降于李瑕。但根據傳回的消息,他的堂兄弟史杠已經降了。
史權認為自己或許會因此遭到忽必烈的猜忌......如果忽必烈還能回來的話。他更希望的是真金能夠順利登基。
這也是大元朝很多漢臣們的共同希望,但大家想法卻不同,如劉秉忠、許衡、郝經等人就想要徐徐圖之;而一些年輕沖動的,則希望快刀斬亂麻。
史權的心思則更復雜些。
這幾年他成為控鷹衛副指揮使以后,位高權重,氣勢也漸漸大了起來。
此時他一抬眼,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些,是控鷹衛打探到的消息。」
史權拿出一摞情報丟在桌上,往后一仰,用手揉著鼻梁。
他做這個動作,手擋住了眼睛,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而這個動作本身看起來則十分悲傷。
「包括怯薛長安童在內非常多人看到陛下被俘,眾目睽睽,并不像是唐軍作假,你們自己看吧。」「可是,有逃回來的兵士說,曾看到和禮霍孫與陛下交換了衣服......
史權打斷了這句話,道:「這般說的人有幾個?若是諸公指使他們這麼做,并不是難事。而能證實陛下被俘的人,有數百倍、千倍。」
眾人于是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
史權從頭到尾沒有回答如果忽必烈不愿當太上皇,那該怎麼辦。他的回答全都是從現有的情報資料來的。
但他這個表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議到最后,堂中的年輕官員們都下定了決心。「我等這便上表,請殿下登基。」
于是,這個夜里他們回到家中后,一個個都奮筆疾書,寫下勸進表。
只等將聲勢鬧大,越來越多的官員就會擔心晚了就沒有擁立之功,紛紛加入勸進的隊伍。到
時便誰也不能阻止真金太子登上大元皇帝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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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處在這場漩渦之中的真金,正在關心的卻不是帝位。
真金也是整夜在與重臣們議論,談論的則是迫在眉睫的戰事。
他經歷了一遭劫難,整個人的氣質有了很大的不同,沉穩、老練了許多,坐在那的時候眼神里透著股滄桑與陰郁。
「哪怕不看這些關中來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