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旁人,只怕難免要疑心這將領是要帶著忙哥刺去投降,李曾伯對龐沛卻沒這個疑慮,只道:「陛下說了,忽必烈這幾個兒子,便是放回去也不過是增加元廷的內斗。弄丟了也不要緊,我們將士的命更重要。」
龐沛一愣,下意識又道:「嘿,末將就是賤命一條.....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鷹唳。
戰場上,一支騎兵突然從唐軍的側翼殺出,徑直撞向元軍南面嚴陣以待的防線。「準備放箭!」
弓弦聲響起的同時,有人卻大喊道:「忙哥刺在這里!」「忙哥剌在這里,他的王妃也在。」
有元軍將領瞇起了眼,只見對面的唐軍騎兵個個身前都抱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俘虜,一時也不知怎麼應對,放箭還是不放箭。
「將軍?放箭嗎?」
「別放箭!你們的套繩呢?還不快救安西王!」「嗖嗖嗖!」
唐軍已經放箭了,并且加快了馬速。
風呼嘯而過,被綁在馬背上的忙哥剌憤怒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前方元軍的陣線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看到一個個戰士揮舞著套繩,催動著馬匹,似乎想要以高超的技巧來救自己。這卻只讓他感到危險。
他已餓得渾身無力,不知如何是好。終于。
「嘭!」
龐沛策馬撞進了元軍陣中。
有幾個大膽的元軍士卒想要救忙哥刺,在一瞬間從自己的馬鞍上撲了出來。「噗。」
后方的唐軍刺出長矛,將他們刺穿,血濺了忙哥刺一臉。廝殺由此展開。
忙哥剌成了一面盾牌,一個兵符,讓唐軍持著他,在元軍陣中不斷前行。「斬馬腿啊!」
終于,隨著一聲馬嘶,忙哥剌摔倒在地,連帶著周圍的元軍一片大亂。
但這里并不是戰場最激烈之地。
趁著這個機會,兀魯忽乃已經集中起兵力,尋找著元軍陣型變動時最薄弱之處,終于殺穿了過去。
「走啊!」
「你們走啊.....」」
龐沛已經摔下戰馬,只好持著大刀步戰。
他四下找了一下,找不到忙哥剌,有些痛心于自己丟掉了這個俘虜,好在聽著前面的動靜,他知道主力已經殺透過去了,這才安心下來。
「你們走啊....」
「龐沛!"忽然,有人用奇怪的調子喊了龐沛的名字。
前方又是一陣殺喊,卻是有支已突圍而出的唐軍從另一面殺將過來。
是八普恰,那個被蒙哥的西征大軍從萬里之外的伏爾加河帶回來的驅口。「上馬,走!」
八普恰策馬趕到龐沛身邊,一刀便斬倒一名元軍,伸出一只帶血的手拉起他來。這兩個人都是賤命,但賤命有時候卻顯得極為堅韌。
許久,喊叫聲被拋在身后,迎面終于有風吹來。「突圍了?」
「突圍!突圍....."
事實上,五萬兵馬突圍而出的只有不到兩萬人。
他們如流水一般向東面涌去,饑餓與困乏涌上來,不時有人跑著跑著便栽倒在馬下。而這個方向,都漸漸能看到揚起的塵煙。
他們可以突圍,但每次他們突圍的時候,元軍依舊可以組織起下一次的包圍,直到把他們徹底熬死。
漸漸地,一柄大旗出現在了天地之間。「塔察兒!」
「殺過去!」
這次,連龐沛這樣的將領都感到了絕望。
他有意志,但二十余日的圍困之后又是整夜未睡、策馬狂奔
,舊傷復發,體力已經支撐不住了。
「我來斷后,你們走!」
~~
李瑕首先看的是北面。
他一直都知道塔察兒的方位,預料到跑到這里,塔察兒會在東面攔截。
但最讓他憂心的是忽必烈的怯薛軍趕到。畢竟那本就是元軍之中戰力最強的一支兵馬,仗打到現在還是生力軍,現在正是可以碾壓一切的時候。
如果為了逃避這支怯薛,就要再往南逃。但南面已經是沙漠,這些沒帶輜重的人馬進去必然活不了....
以最快的速度殺敗塔察兒,是最好的辦法。這次,為了激勵士氣,他親自提槊沖了上去。霍小蓮連忙帶著選鋒營跟上。
但在策馬上前的一刻,李曾伯卻是趕到霍小蓮身邊交代了一句。「霍將軍,若戰事不利,你們護送陛下向南走。」
「嗯。」
霍小蓮沒有多說,只顧著驅馬猛沖。「隨陛下殺敵!」
「隨陛下殺敵。」李曾伯也跟著喊道:「塔察兒,幾次敗在老夫手中的敗軍之將而已!」~~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李瑕在沖鋒時最后向北面瞥了一眼,望到了塵煙。
但比他預想中更糟糕的是,在塔察兒兵馬的東面,竟也揚起了一股塵煙。
元軍不應該在東面還有兵馬的,如果是這樣,那就說明他的判斷錯了,他的大軍還沒有到賀蘭山西面。
這一瞬間,李瑕忽然有種一腳踩空的感覺。
在懸崖邊走得再鎮定,再仔細,但難免還是有摔下去的時候。
然而,當他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塔察兒的令旗擺了一下,竟是在防備東面的兵馬。「來了?」李瑕心中一動,感到了一陣顫栗。
就像是在懸崖上踩到了一塊晃動的、將要掉下去的石頭,下一刻卻又踩實了。
心有余悸,之后才有踏實感涌上來,踏實到讓他連看塔察兒的旗幟都覺得親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