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他與王綧加起來不過是三千多人,而唐軍雖只有數百,未必不能以少勝多或逃脫。而且,后面那片營帳里的到底是俘虜還是降軍都不清楚。
但王綧一定要這樣急襲,稱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史杠卻知道他之所以如此立功心切,是因為急著在陛nbsp; 此事又涉及到一樁舊事,王綧早年入質時,受到了更早投降蒙古的高麗人洪福源的照顧,后來兩人因為管理降人的利益反目成仇,當時王綧已娶了黃金家族女子,便向蒙哥告狀,打死了洪福源。
結果,前幾年,洪福原的次子洪俊奇因為驍勇善戰,得到了忽必烈的器重,忽必烈甚至常常用洪俊奇的小名呼稱他,可見親近。
洪俊奇不僅為父親翻了案,還佩金虎符,任管領歸附高麗軍民總管,常常說王綧的壞話。
王綧當然也急,之前隨塔察兒大敗了一場,這次如果再不立下大功,也許哪天真要被洪俊奇陷害了。
這種急,體現在戰場上就是一個個士卒在長途奔走之后,甚至來不及休息,就被將官督促著殺向敵營。
「那是李瑕的大旗!殺了李瑕,世襲公侯!」「殺!」
馬蹄揚起積雪,發出細微的簌簌聲,前方的弩箭激射而來,將一個個瘋狂的元軍射倒在地。
卻還有人驚喜地喊道:「唐軍沒有霹靂炮!殺過去啊!」「早就沒有了吧?上天給我們這大功!」
「呃....」
其實這種天氣,火器、弓弩都不好用,等元軍沖到近處了,唐軍更多用來造成殺傷的還是絆馬索、拒鹿角、長矛。
戰事僅開始不多時,地上已經鋪滿了尸體。
「史少將軍!你或者派你的兵馬上陣,或者去把俘虜們放出來,與我們一起殺敵!」王綧親自策馬奔到史杠身旁,大喊了一句。
因為怕普通的軍令調動不了這位世侯子弟。
史杠還在用望筒觀察著戰場上的情況,驚訝于傷亡之大,聞聲放下望筒,道:「知道了。北面也有唐軍駐守,我去擊敗他們,放出俘虜.....」
~~
大帳內,術真伯、脫里察還在寫著自己軍中將領的名錄。術真伯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滴到了紙面上。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唯一的判斷依據就是李瑕的臉色。然而李瑕那張臉就如同冰雪。
當那殺喊聲越來越近,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了,要麼再猶豫下去被李瑕殺掉,要麼表態忠于李瑕。
而這個表態如果不真誠,又會被眼前這個可怕的男子一眼看穿....因為有唐軍將領走進帳中,手里的刀沒有插回鞘里,還在滴血。
關鍵是這個唐軍將領一個字都不說,就站在兩位蒙古貴族的身后,讓人感到背后一陣陰涼。
「陛下!脫里察愿意為陛下而戰!」
脫里察忽然跪在了地上,因為害怕李瑕不相信自己的誠意,他馬上又抬起頭,對視著李瑕的眼睛道:「陛下如果不相信我,不用發放武器,我會帶著勇士們去擊敗敵人。」
李瑕抬了抬手,似乎在示意脫里察身后的唐軍將領放下刀,這才道:「去吧。
」脫里察如釋重負,連忙起身鞠了一躬,看了術真伯一眼,退出大帳。
有兩個唐軍士卒跟了上去,隨在脫里察左右。
李瑕笑了笑,看著還坐在那寫軍中將領名錄的術真伯,道:「不必寫了,你比脫里察聰明,你心思更多。
」
「陛下,我沒有心思,我·.....」
「選擇一個君主追隨,把整個部落的命運押上,這件事需要謹慎,朕明白。」李瑕道:「朕這一生從囚徒到皇帝,該展示的已經展示過了。選擇的時間已經到了,再謹慎也要做出決定了。」
術真伯深吸了一口氣,反問了一句,道:「之前陛下都沒逼過我們。現在這麼危險的時候,陛下卻逼我,不怕殺了我,我的兵馬反了嗎?」
「不怕。」
李瑕只有這種簡單的回答。
術真伯的心更懸了,他是一個理智的人,真的討厭這樣下賭注。「好,我為陛下而戰....」
術真伯出了大帳,來不及細看外面的形勢,兩個唐軍士卒便向他道:「請元帥速去安撫你的兵馬,這邊走。」
~~
大帳中,李瑕舒了一口長氣。
他不管戰事,陪著術真伯、脫里察在這里瞎耗,其實不是為了什麼名單,也不是為了什麼承諾。
他只是要在最危險的時候還向他們展示自己有信心,嚇他們、唬他們,把認為他很強大的想法烙到心底。
然后,安撫住那兩萬新附的兵馬不亂。這才是最關鍵的。
五百精兵未必不能打敗三千余遠道而來的敵人。而兩萬大軍一旦亂了,對今夜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而術真伯才出去,方才不說話的唐軍將領已趕到李瑕面前,道:「請陛下移駕,元軍殺過來了。」
「牽一匹戰馬來。」
「陛下,你的傷.....」.
「朕說,牽一匹戰馬來。」「喏!」
掀簾出帳,李瑕招過一名士卒,吩咐道:「你來喊,就說.....」「喏。」
很快,這名士卒翻身上馬,在營地間奔走而過。「報!我軍已接到李老元帥,正在回師!」
唐軍一陣歡呼,紛紛呼喊。
就連各個帳篷里的傷員都已經沖了出來。